什么是香港电影的游戏精神？《奇门遁甲》就是啊

  文| 柳残月

  《奇门遁甲》的导演是袁和平，监制是徐克，所以这部影片既是袁和平的作品，当然又是徐克的作品。我们都清楚，作为监制的徐克，一定会对影片的创作施加很多自己的影响，这是香港电影的历史已经清楚写下的事实。

  整部影片，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传统港片范儿，你说它是天马行空也好，说它是逻辑跳跃也罢，都对。片头「电影工作室」的字幕，仿佛真的让人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嬉笑怒骂皆成光影的黄金时代。

  《奇门遁甲》的故事恣意妄行，视觉奇观异想天开，一看就是典型的徐老怪风格。本片故事讲在一个局势混乱的架空古代，有外星妖物横行人间。江湖上的神秘「雾隐门」，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却要寻找到新掌门小圆才能传承秘技。

周冬雨饰演小圆

  于是，雾隐门的老大（伍佰饰）、二师兄诸葛青云（大鹏饰）、三师姐铁蜻蜓（倪妮饰）和雾隐门的其他弟子，一面要寻找掌门，保证门派传承；一面要解决牵扯进来的捕役刀宜长（李治廷饰）；一面要展开与外星妖物间的斗争，斩妖除魔；另一面，还要处理江湖纷争。

  整个影片的故事，就围绕着雾隐门的内忧外患展开。

  你说，除了徐克，还会有谁能想到，把武侠、江湖和外星怪物这些元素结合起来，冶为一炉？

《奇门遁甲》中的鱼怪

  但熟悉徐克的人肯定要会心一笑了。

  早在《蝶变》的时候，徐克就能把一个「蝴蝶杀人」的武侠故事，既拍出希区柯克式《鸟》的心理恐惧感；又拍出西式的科幻质感和金属风；还能在自己的侠客身上，将中国武侠片、日本剑戟片和美国西部片的英雄特质综合起来。

  他总是应用传统元素，但又在传统元素上加以变异。

《蝶变》

  之所以在文章开头说到电影工作室，是因为这个由徐克一手创办的工作室所制作的电影，是许多人的一代记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徐克凭借《鬼马智多星》和《新蜀山剑侠》的成功，成了「新艺城」的宠儿，虽然身为主创班底「八人小组」之一，但无奈「新艺城」为了票房考虑，只想拍动作喜剧，徐克想拍《英雄本色》的想法被一再驳回。

  于是徐克就创立了「电影工作室」，拍出了《英雄本色3》和《倩女幽魂》，开启了港片中的「徐克时代」。

李治延饰演刀宜长

  那也是一个，电影中充满了游戏精神的年代。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的故事中，那些富有游戏精神的经典港片，总是会在故事中构建起一个独立于叙事空间，但又与故事本身相互阐释的游戏空间。

  在这个游戏空间中，离奇皆是仪式；戏仿乃是致敬；借鉴和用典，则是让经典得到复写和重生。

  你可以在太多的影片中寻找到这种游戏精神，《鬼马智多星》中，酒吧大战的场景以钢琴乱奏作陪；《英雄本色》里，小马哥双枪一战仿佛舞蹈；新版的《梁祝》，则几乎就是古代版的《逃学威龙》；《倩女幽魂》中藏在浴盆里的宁采臣，表面是避难，骨子里却满是情欲。

《倩女幽魂》

  而《新难兄难弟》里，则直接置换了时空，在对好莱坞各类时空穿越题材电影的借用里，安置了对诸如《危楼春晓》《七十二家房客》的这类「群居空间电影」的致敬。

《危楼春晓》

  还有很多人都看过的《东成西就》，则把演员本身作为明星的大众认知特质，与角色和剧情结合起来，完全重写了江湖的故事。

  张学友的那首《我爱你》，以及充斥全片，搞笑为主打斗为辅的动作戏，都是影片游戏化的高潮。

  这种用歌舞穿插在影片中，来制造怀旧感和游戏感的做法，同样也在《奇门遁甲》里复现了。

《东成西就》

  柳岩饰演的女妖怪，在《奇门遁甲》中唱了很多人都很熟悉的《焚心似火》。

  这首由顾嘉辉作曲黄霑作词的曲目，在《古今大战秦俑情》和《倩女幽魂》中都出现过，放到这里来看，无疑是对《倩女幽魂》的回望。

  而找了伍佰饰演雾隐门的老大，也是因为他曾经在徐克的《顺流逆流》中出演杀手，并写了《我的名字》和《杀手骊歌》。不过，伍佰更为人所知的与徐克的合作，应该还是《散打》的主题曲《突然的自我》。

  大概是想重温一种暗合的默契，《奇门遁甲》的主题曲《谁是老大》，也是伍佰写的。

伍佰饰演老大

  回到影片本身上来，虽然影片的导演是袁和平，但由于剧本也是出自徐克之手，《奇门遁甲》里处处都充满了徐克的奇思妙想，徐克的泥土性，尤其是徐克那种游戏式的童心。

  之所以会说「泥土性」，是因为徐克自己说过，「因为中国传统有泥土性，而古代由于远离现在，更给人以浪漫的感觉，拍古代的人物比较单纯、原始、且易于唤起我们心中既定的印象。」

  这也是徐克，为什么会一直钟情于拍古代故事和传统背景故事的原因。从处女作《蝶变》，到堪称「重写中国近代史」的《黄飞鸿》系列，再到近年来的《七剑下天山》，徐克总是在剑客的故事里，重新书写那些经典的情节。

  所以在看到影片中雾隐门的「奇门遁甲」之术时，你会很容易联想到前作《奇门遁甲》的门派设定。

  在看到刁蛮任性的铁蜻蜓和娇弱但身怀异能的小圆圈时，又不能不想到林月如和赵灵儿的搭配。

倪妮饰演铁蜻蜓

  在看到江湖五大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时，则又是金庸笔下血雨腥风的华山论剑。

  在看到诸葛青云背着背篓带着帽子，寻找小圆的装扮，简直就是找寻兰若寺的宁采臣，只不过是大鹏戏仿版的。

大鹏饰演诸葛青云

  而人体残肢重新长出的情节、吞噬掉主人的怪鱼设定、跟黑山老妖颇有相似之处的赤目怪、幻化成美女的触手妖，又有哪一个不是徐克的异想世界呢？

  不过，大概是太过于注重制造异想世界，《奇门遁甲》在故事和人物的构件上，存在一些薄弱之处，让影片在情节转折上，都无视了逻辑。

  在某些时候，这种无视逻辑的跳跃，还能借力喜剧无厘头来化解；但更多的时候，倘若没有欣赏游戏精神的自乐心态支撑之时，这种在创作者想象里自成一体的奇幻逻辑，就变成皆尽过火的拼贴段落。

周冬雨在片中扮丑，也是游戏精神的体现

  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和徐克乃至袁和平过往的一些恣意的作品，有了一脉相承的任性。

  毕竟，徐克是一个在大家都不大看还珠楼主的时候，就任性要把《蜀山奇侠传》，拍上两遍的江湖痴客。在他的故事里，有他的江湖。

  经历过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的影迷，可能会选择「原谅」他的所有缺点，并会心一笑。倘若徐克失去了他的热情冲动，恣意妄为，那他的优点也会一并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