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来生还当你的兵

  原标题：班长，来生还当你的兵

  离开部队22年了，与外省籍战友几乎失去了联系，尤其是我的老班长宋林国。

  1976年底，我从四川入伍到驻新疆疏勒县某部的一个光荣传统连队——“进藏英雄先遣连”。我所在的十班班长宋林国是从新疆入伍的汉族人，个头1.8米以上，人却很腼腆、很和蔼。记得到班里后，他无数次给我们讲“进藏英雄先遣连”的故事，让我们感到无比自豪和荣耀。

  今年5月，老连队的一位何排长建了一个微信群，取名“进藏英雄先遣连”。一个家乡的战友将我拉入群后，我立即查看班长在不在群里。没找到班长的我在群里询问，有战友回复说：班长前些年就病逝了……

  看到这条微信，我拿着手机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泪奔涌而出。

  那些天我没有心思再上微信，脑海里像过电影般闪过老班长对我的好——

  我刚入伍时，国家还不富裕，我们在部队里也不能敞开肚子吃饭。连队一度实行分饭制，每餐每人3个馒头。我在班里年纪最小，不到18岁，但文化程度最高，是为数不多的高中生。

  平时吃饭，我三下五除二就把3个馒头吃光。一次，班长笑着问我：“小刘呀，如果让你敞开肚子吃的话，你能吃几个馒头？”“我？”我不好意思地说：“班长，说老实话，如果真要敞开吃的话，也许七八个不在话下。”

  “你正在长身体，是应该多吃点，眼下国家穷，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完，班长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馒头塞进我手里：“我今天胃有点不舒服，吃不完3个馒头，这个你给我解决了。”“我？”“‘我’什么？快吃了，下午还要进行投弹训练。”

  从那以后，班长每天中午都以各种理由把他的饭菜留一些给我。

  连队限量分饭的时间很短，我们很快就可以敞开肚子吃饭。可我后来才明白，在那段日子里，班长留给我的饭菜都是从他嘴里省下来的。

  我喜欢看书，班长知道后，把我的铺调到了阳光充足的窗边。

  转眼到了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我得知消息后，高兴得几乎要发疯。我迫不及待找到班长提出要提前退伍，回老家参加高考。班长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他端来一个马扎让我坐下：“小刘呀，你想参加高考的想法很好，但你现在是军人，军人和老百姓不同，你入伍还不到一年，服役期未满是不能提前退伍的。”

  “我不管，我要参加高考！我高中的同学比我成绩差很多的这次都报名了……”说着，我委屈地哭起来。

  班长见我哭得伤心，眼眶也阵阵发红。后来那个星期，他每天都找我谈心，我们天南地北聊了很多，更多的是如何看待和处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那时的我虽然不全懂，但知道了要退伍回家参加高考是不可能的。

  不能参加高考，我情绪低落。为了发泄，我一有空闲时间就独自到操场上投手榴弹……

  一天，班长又找到我。他带我来到军营外一条宽阔的大河边，这次班长没说别的，只说了他没有文化的苦恼。他家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因为种种原因他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说着说着，班长哭了……

  我们谈了很久，像一对亲兄弟，敞开心扉走进对方心里。

  从那以后，班长说我变了。我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不仅训练成绩有了提高，业余时间还坚持文艺创作，陆续发表散文作品，成了团里小有名气的“文化兵”。班长看着我的变化，高兴地笑了，那种只有亲人才有的笑容。

  回忆往事，思念班长。这一天，我来到所在城市最高的山上，面向大西北摆上亲手做的馒头和买来的精制点心，跪在地上给班长敬上一炷香。我将珍藏的一瓶好酒全部倒在香的四周，如果班长地下有知，一定会喝下我敬的酒。

  班长，如有来生，我还当你的兵，那个兵我还没当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