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嫌弃我太胖！” | 探秘不把女人当人看的模特行业

  原标题:“LV嫌弃我太胖！” | 探秘不把女人当人看的模特行业

  编者按：

  上个月月底，来自俄罗斯的14岁女模特弗拉达·久巴(Vlada Dzyuba)在中国高强度工作后突然死亡。目前她的死因仍在调查中，但根据报道，弗拉达死前确实处于身体极其疲惫的状态，却仍然在工作，而她在中国的工作期间，其公司也没有根据合约提供医疗保险。

  报道称，近些年招募俄罗斯模特前往中国走秀的现象越来越多，而其中很多模特的年纪都很小。他们中的一些人强烈渴望成功，同时又被自己所属的经纪公司层层严重剥削，给她们违法签订高强度工作，工作条件非常恶劣。

  事实上，在时尚行业，尤其是模特行业，光鲜亮丽的背后，存在着严重的不合理的性别剥削与物化问题。身处行业中的多数模特因为害怕失去工作，面对压迫常常不敢发声，只能默默忍耐。本文作者Megan Murphy即从物化这一角度探寻模特行业背后的性别问题。

俄罗斯的14岁女模特弗拉达·久巴，图片来自网络

  纽约时报之前发布了一篇文章对模特行业背后的内幕进行揭露，尤其指出年轻模特们在行业中的地位与困境——只被看重外表，像被性感化的物品一样，其存在只是为了被观看和促进消费。

  接下来就一起来看一下这个通过女性的不安全感获益、总能成功说服人们花几千美元买一个并不好看的手提包的行业揭秘吧。

  

  几十年以来，模特一直都是一个沉默的职业，她们只会被看到，声音却不会被听到。

  ——纽约时报记者Valeriya Safronova, Joanna Nikas和Natalia V. Osipova

  就在五月份，社交网站Instagram上有一条被疯狂传播的po文，是一个叫Ulrikke Hayer的模特po出了一张她穿着内衣的照片，看起来像个12岁的小女孩。她抱怨一个LV邮轮秀的选角导演告诉她，她24个小时内只能喝水。

“LV嫌弃我太胖！” 图片截自Ulrikke Hayer的Instagram

  “不能再沉默了！”

  Safronova, Nikas, 和 Osipova在报导里解释道，多亏了社交媒体，这些在父权主义和资本主义至上的行业里工作的年轻女孩终于可以大声说出事实——模特行业充斥着各种问题，包括劳动力剥削、性骚扰和身体羞辱(body shaming)。

  当然，我很同意这件事性质非常恶劣，但同时我也有一点讶异，这些模特、记者以及被震惊到的看客们，他们真的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吗？难道他们之前都没见过模特？没翻开过女性杂志？没听说过时尚产业？

  事实上，这个价值数万亿美元的产业一直都有着令人恶心的、理所当然的的性别歧视，其偏爱年轻的、瘦弱的、有着孩童外表的女性，也早就不是新闻了。时尚产业只在乎最终的盈利，它会为了这个目标不择手段，而模特行业，自然也是伤害、物化女性的帮凶。

  纽约时报之前采访了几位曾在或者仍在模特行业工作的女性，她们详细地讲述了自己所经历过的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这些分享在带给我们力量的同时，或许我们也可以做更进一步的反思。

Precious Lee，照片由纽约时报摄影师Tony Cenicola拍摄

  

  我们平时能看到的黑人模特实在是太少了，更别提足够的黑人大号模特。

  人们很难看到不同种类的美，因为那些杂志、设计师和当权者们不允许。但时尚不应该就是下一个流行事物、下一个潮流趋势吗？所以杂志封面全放身材苗条的模特有什么意思呢？还有什么比把一个不算苗条的女性放在杂志封面上更加革新呢？

  ——Precious Lee，28岁

  的确，一味地推崇“以瘦为美”实在太过疯狂了。可转而物化更多不同类型的女性，难道就可以解决物化女性的问题了吗？

  开玩笑地说，我其实可以想到不少比这更加“革新”的方式。比如，抛弃时尚杂志！毕竟它们毫无用处，除非你认为教导女人怨恨自己的身体，并因此疯狂消费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而面对这样一种只为卖出女性并不真正需要的产品、纠正她们并不存在的缺陷、向人们灌输“女性只有美丽（且有钱）时才有价值”的出版物时，我们也确实需要更审慎警醒一点的态度。

Ebonee Lee，照片由纽约时报摄影师Tony Cenicola拍摄

  24岁的Ebonee Lee告诉记者，即使模特经纪公司一直不支持她保持黑人头发本来的样子，可她依旧签下了Calvin Klein品牌的时尚大片合同。“当一名模特不是要向别人展示如何看起来和你一样，而是用你的自由展示给其他人看，做自己就很好。”

  

  沉默就是暴力。

  那些选择保持沉默的模特，其实也在与这个压迫人的体系一起伤害着他人。就因为这对你并没有直接影响，或者说你从这些特权中得到了利益，不代表你就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并对这些事情保持沉默。

  ——Ebonee Lee，24岁

  当然，能够坚持自己，展现个性，这酷极了！黑人女性本来就有权展示自己自然的本来的发型。

  但别忘了还有很多其它的压迫人的制度，它们被埋藏在时尚行业的深处，一样也很危险。疯狂的消费主义潮流对全世界女性的压迫，仅仅表现个性，恐怕也很难解决问题。

Stella Duval，照片由纽约时报摄影师Tony Cenicola拍摄

  20岁的Stella Duval则抱怨，她在14岁的时候总被说“胖乎乎的”，所以需要被迫将每天的饮食限制在700卡路里以内。

  但根据营养政策和促进中心（CNNP）的建议，成年人每天需平均摄入1600 到 3000 卡路里，即使是两岁的孩子，每天也需要摄入至少1000卡路里来满足营养需要。于是她退出了模特行业，直到成年后才回归。

  

  我认为13、14、15岁都太年轻了，这个年纪的女孩还没有准备好。我见过13、14、15岁的模特，有人曾经告诉我，她们两天都没有吃东西，因为她们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吃。我甚至还见过14岁的女孩当内衣模特。

  ——Stella Duval，20岁

  显然，我们对于让未成年的女孩当内衣模特，或者极其不合理地限制她们的饮食，会直接翻白眼。

  但再细想一下，难道要求19岁的女孩做这些事就没问题了吗？

  当整个行业本身都有问题时，想通过保护年龄小的女孩，转而物化年龄大一些的女孩解决，当然也没什么用。

Kelly Mittendorf，照片由纽约时报摄影师Tony Cenicola拍摄

  23岁的Kelly Mittendorf在11岁时就被星探相中，16岁时已经成为了全职模特。她当时做的某项工作“以SM为灵感”，所以在拍摄现场看到了“一整桌的鞭子和手铐，还有不同用途的球”。

  

  他们让我穿上那种施虐风格的尖头细高跟鞋。鞋跟太高了，我没有穿过高跟，穿上后根本站不稳。我先穿上了鞋，再换好衣服，然后夹起胳膊肘，有个造型师就把我举起来，放我到应该在的位置。

  ——Kelly Mittendorf，23岁

  作为一个独立的合同工，Mittendorf后来跟经纪公司发生了经济纠纷。“我做模特时从来没有赚到很多钱。背负了5位数的债务，也很幸运最终能够从中解脱，那花了好几年。”

  她在两年前退出了模特行业。“你会对那些人在你身上摸来摸去感到反感的，”她表示，“我不想要过度劳累、焦虑不安，总是等待着其它的东西。”

  想到一个人竟然因为她的工作陷入债务，有些不可思议。

  而当女性被迫穿上根本站不稳的高跟鞋和无法活动的衣服，却被认为是吸引人的、性感的，这同样也有点令人难以想象。

Renee Peters，照片由纽约时报摄影师Tony Cenicola拍摄

  28岁的Renee Peters患上过厌食症和暴食症，当然，这在行业里并不少见。她说减肥的压力“是行业中人尽皆知的，因为标准尺码真的非常小，你越瘦，就越受欢迎”。

  有趣的是，她也明白我们在质询模特行业时最应该讨论的问题。

  

  只要你是一个模特，你就会被物化。毕竟，你只是个单纯的词语——“模特”，好像你并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用来展示衣服、化妆品或是发型的载体。

  我有一次被一个男人性骚扰，他想让我的乳头挺起来拍照，于是他就真的抓住我的乳头，说：“看，我们需要它是硬的。”

  ——Renee Peters，28岁

  换句话说，女性被当成物品对待的原因，即她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来当一个物品。

Julia Geier，照片由纽约时报摄影师Tony Cenicola拍摄

  这样的故事无穷无尽，不同的年轻女性诉说着种族歧视、保持苗条的压力，以及被当成物品而不是人类的经历。

  不管你是谁、你的长相如何，这个行业教导女性去讨厌自己的身体，无论是模特还是在照片的另一端看着杂志或时尚表演的女性。

  

  利用女人的不安全感在我们的社会里已经极其普遍，这对模特来说非常有害，当然，对女性而言也一样，尤其是对那些看到模特照片的女性，因为她们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来美化外表。

  ——Julia Geier，32岁

  她指出，化妆、皮肤护理、减肥、美发，以及编辑和P图后的产物，和符合现实的照片完全两样。

  “女人们看到的模特照片根本就是不真实的。”

Paloma Elsesser，照片由纽约时报摄影师Tony Cenicola拍摄

  

  最糟糕的就是那些细微的攻击性的语言——“哦，你是个真实的女孩。”我就会说：“对，但我也是一名模特啊。”

  有时只是人们在抱怨，说“没有你可以穿的码。”好像我并不存在一样。

  也有的时候，所有的衣服都适合我，我也爱我穿着的衣服，我就会觉得我和那些苗条的模特们是平等的。

  ——Paloma Elsesser，25岁

  很多人认为成为模特会让你对自己更有自信，因为他们认为被欣赏、被观看或者被他人认可美丽，是一件会带给女性自信心的事。

  所以，他们相信由人们自己选择的自我物化是无害的。不仅无害，它还能让人感受到自主权。我们甚至没有权利去批评一张性感化的照片，因为如果照片中的女性说这样的性感化让她感觉很好，贸然的批评就等同于自以为是的评判以及身体羞辱。

  但再一细想，这个逻辑似乎也不对。

  纽约时报的这个报道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揭露。因为文章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包容”——时尚行业只需要“包容”并选用“不符合刻板印象”的模特就行。

  但这次更深入的调查却让我明白，“包容”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永远不会解决物化女性以及消费主义造成的问题——因为物化女性和消费主义本身就是问题所在。

  而倡导“模特行业需要多样性，以及对身体的积极暗示”的观点，实际上与那些持“若是加强管理并在色情片中启用不同种族和身材的演员，色情行业就没什么问题”的观点也如出一辙。

  虽然我非常同意模特应该被公平对待、获取应有的薪酬，我们也的确应该反对“只有年轻、苗条的白人女性才是美丽的”这一观点，并反对让未成年的女孩在模特行业工作，但最终，我还是认为，我们都没有抓住重点。

  只浮于表面并刻意忽略最根源的东西，是确保没有什么真正改变了的最好方式，而那些从有害的体制中获取利益的人，依旧会在夜晚安然入睡。

  原文作者：Megan Murp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