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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夫的新生:玩知乎,上豆瓣,到大陆的年轻人中去

发布时间:2017-11-24 22:14:07 来源:北青深一度 责任编辑:admin 阅读量:
记者/王晓芳覃建行 编辑/李显峰宋建华 △胡德夫 胡德夫抬起双手,比划着两根手指,轻轻地捋过自己的白色长眉毛:“你看,好像经常在年轻人中待,竟然冒出了黑色,新生啊。”这一天是11月10日,这位民谣“老生”刚过完67周岁的生日。 至于眉毛几

  记者/王晓芳覃建行

  编辑/李显峰宋建华

△胡德夫

  胡德夫抬起双手,比划着两根手指,轻轻地捋过自己的白色长眉毛:“你看,好像经常在年轻人中待,竟然冒出了黑色,新生啊。”这一天是11月10日,这位民谣“老生”刚过完67周岁的生日。

  至于眉毛几时“新生”的,胡德夫笑着说,是在他参加大陆的“知乎”平台的问答,以及豆瓣推出了他的音乐之后。而在同一时期,凤凰网也推出《未央歌》,在这部人文音乐纪录片讲述的台湾民谣进程中,胡德夫贯穿前后,他是当之无愧的台湾民谣之父。

  诗人余光中说,胡德夫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深沉的大风箱,白岩松为他的书作序,说他的歌声中听得到“岁月与山河”,文字里看得到“一个男人所走过的路”。蒋勋盛赞,他的歌是台湾最美丽的声音。李宗盛则说,他是台湾流行音乐的一个重要开始。

  曾经,他是全台湾第一场演唱会的演奏者,之后他沉默三十年,投身台湾原住民运动。白发苍苍时,他转身回来出专辑,参加大陆的音乐节,走到大陆的年轻人中。他甚至直言,台湾有点让他失望,而大陆的民谣发展正当时候。

△胡德夫在演奏

  到年轻人中间去

  10月的尾巴,北京已降温。穿越城市的寒夜,一群年轻人赶到位于东四附近的77剧场,他们为胡德夫而来。

  这是纪录片《未央歌》发布会现场。观众席地而坐,整整两排,胡德夫上台弹唱一首曲子后,走到人群中,他微蹲着,一只宽厚的大手搭在年轻人手上,落座后,微光的舞台中,年轻人扭头看着他,露出笑容。

  11月5日,胡德夫来到贵州赤水的小镇,在一个山谷里参加音乐节。近几年,胡德夫频繁出现在国内的众多音乐节中,和那些内地耳熟能详的民谣歌手野孩子、赵雷、马頔一起。他无需说客套话来调动气氛。再火爆的音乐节,他坐在钢琴前一弹唱,气氛瞬间就安静,接下来就是爆燃的欢呼声,接下来,他会缓慢地,漫不经心地介绍下一首曲子。

  11月7日,胡德夫在豆瓣的口述栏目第一期播出,讲自己的歌,用口述的方式讲述台湾的故事。

  “台湾原住民的口述历史里,就是口述这样的传承,因为我们没有文字,祖先一代一代用口述,把家谱,把自己民族的历史,把自己民族迁徙的方法,不断通过他的口吻传下去。”四十多期的节目,他娓娓道来。而这样的收听付费栏目,正是大陆目前新媒体传播中流行的方式。

  他也去知乎上和年轻人做实时问答。一个小时的时间,回答了6个网友的实时提问,这场问答的主题是《这个世界不会坏到不需要音乐》。

  “你知道豆瓣,知乎这些平台,是中国的年轻人们很喜欢去的吗?”深一度问。

  胡德夫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去对地方了,和年轻人在一起。”

  台湾的校园民谣时代,就是“年轻人”胡德夫开启的。

  1972年,胡德夫为赚钱治疗父亲的癌症,经朋友介绍,在台北的哥伦比亚咖啡馆驻唱,蒋勋、胡因梦、张艾嘉、李宗盛、蔡琴、齐豫,这些台湾文化艺术界的大V,当年也都在台下听他的歌。

  2006年5月,胡德夫第一次来大陆演出,地点在三里屯的老愚公移山酒吧。狭小的场地,几乎挤满了中国民谣界的所有大佬。而那里,也是北京的年轻人们爱待的地方。

  白岩松给胡德夫的书《我们都是赶路人》作序,他写道:“曾经我以为年轻人不会喜欢他的歌,我错了”。

△在《未央歌》发布会上

  民谣在大陆正当时候

  胡德夫对现在的台湾不满意。

  “大陆现在很多节目都在讲书的事情,诗的事情,讲匠人的故事,台湾却在报道哪个名流结婚,谁跟谁打架,”在跟深一度对谈的过程中,胡德夫说他感到痛心,“大陆很清楚,这些东西都在帮助大地上的艺术文化,很多艺术交融的力量也可以碰撞。”

  胡德夫觉察到大陆民谣在蓬勃发展,因为“大陆地域辽阔,语言更为丰富,民谣就有更多可能性。”

  他觉得,大陆的民谣音乐人苏阳、周云鹏、野孩子乐队等,都是丰富展现大陆地域文化的原生态创作,而这样的音乐,在台湾越来越少。“台湾民谣要走的很多路,原来应该走却没有走,现在走起来很辛苦。”

  “台湾有原住民的吟唱,但是很早的时候没有融入到音乐当中。现在的孩子想把这些再做出来,变成他们的元素,他们需要很辛苦地从祖先的传唱、部落的传唱当中去学习。他们在这个时代的潮流里面,他们还是想做一些创作,发现材料不够,元素不够。”而那时候,谁要唱原住民的歌会去唱,类似这样的民谣,或者是客家山歌,都是那种不入流的感受。

  他也谈到,这不仅是音乐教育政策的问题,也是因为当时台湾的政治环境特殊,民众在文化上自信不起来。

  胡德夫不禁想起,1975年,杨弦和他在台北中山堂举办了“中国现代民歌之夜”演唱会。这是台湾第一场演出会,这一年,也是“台湾民歌纪元年”。

  而在1976年,在淡江大学的一次西洋歌曲演唱会上,当时的音乐人李双泽拿着一瓶可口可乐上台,发出了最具台湾自觉的一问:“无论欧洲美国还是台湾,喝的都是可口可乐,听的都是洋文歌,请问我们自己的歌在哪里?”他将手中的可乐猛地砸落在地。这一事件,随即引发了全台湾文化界的讨论:我们是谁?什么是自己的歌?

  台湾民歌运动自此开启。在胡德夫的影响下,侯德健、罗大佑、叶佳修都投身到台湾民歌运动中,到了八十年代,影片《浩劫后》带来了社会的普遍恐慌,台湾乐坛也涌现了一系列批判现实主义的创作,罗大佑率先对过去的民歌样式做出反叛。

  而此时,大陆的流行音乐刚刚走出红歌时代,随后的1987年,台湾社会迎来解严,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就此落幕,风起云涌的民歌运动也功成身退。这一时期,却是大陆的音乐热潮,港台新风的涌入,崔健、唐朝、魔岩等摇滚音乐风靡大陆。

  胡德夫说,最近这两年的大陆民谣传唱度再次高涨,又重新回到公众的视线,是好事。“大家都在摸索,而台湾这条路还要走多远,很远,台湾民谣的高潮可能已经过去了。”

  在一次节目中,一位海南观众问同样是海岛,为什么海南没有台湾这样丰富的文化层次时,胡德夫回答:台湾之前也没有民歌,是他与李双泽、杨弦三个臭皮匠决定要把歌种下去,然后,土地上才开出花来。

△胡德夫的音乐专辑

  走红与复出

  2005年,已经55岁的胡德夫,在阔别乐坛30年后复出乐坛,发表第一张个人专辑《匆匆》,歌曲《太平洋的风》次年获得金曲奖最佳作词人奖、最佳年度歌曲。

  “胡德夫去哪里了?”一时间,大家都在问。

  他只是淡淡一句:我还是在唱歌啊,也为同胞做一些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他做的并不是小事情。

  1983年,胡德夫开始以原住民身份介入党外运动团体,利用党外杂志和各种演出演讲的机会,向社会告知原住民的处境。1984年参与创立“原住民权利促进会”,成为推动台湾民主进步的一支重要力量, “台湾原住民运动先驱”的称号由此而来。

  在胡德夫重回舞台后,大家都劝胡德夫不要再唱与台湾政治纠缠不清的《美丽岛》,这曾经招致他在台湾几十年的封杀,不能再公开场合唱歌。被他拒绝。“这首歌是颂赞大地人民,没有任何党派色彩,违背这个东西,我不可能唱。

  著名音乐人马世芳曾说,这原本是一首明亮、开阔、欢悦的歌曲,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为它披上苦涩色彩。在北京的演唱会上,当胡德夫唱出《美丽岛》的最经典的一段:“我们这里有勇敢的人民,荜路蓝缕,以启山林。我们这里有无穷的生命,水牛、稻米、香蕉、玉兰花。”马世芳落泪了,台下的观众也落泪了。

  在台湾,“美丽岛事件”人尽皆知,歌曲《美丽岛》原来是台湾校园民歌运动先锋李双泽的遗作,由好友胡德夫和杨祖珺在其逝世后发现,随后传唱。歌曲里弥漫着浓重的原乡情结,却在当时被当局认为是“台独”歌曲禁掉,胡德夫和杨祖珺自然也成“问题歌手”,遭到封杀,但这首歌的生命力却越来越强。而来大陆的第一场演出,胡德夫也执意要首唱此曲。

  “以前啊,我开始唱美丽岛的时候,大家都会避开我的,大家把我当成一个政治人物。我后来跟杨竹君聊过,我是歌手耶。”有一次,我上台说要唱这首歌的时候,蔡琴一上来就给我跪下来说“我要给你跪下来,我说不可以”。他向深一度披露,当时没有经过排演,只有他一个人是唱三首歌,当他最后唱美丽岛的时候,很多人从里面冲出来一起唱。

  “现在民歌更在于传递一种文化和对生活的思考,而不是推动一些具体的运动。”他如此回复当年的事情。

  现在的胡德夫,在台湾一年只会做一两次演出,更多的时间,他会享受台湾的沙滩,早上看日出,看海,遛遛狗,回来写写书,想想孩提时候的朋友重回歌曲中“牛背上的小孩”的模样。在大陆的民谣圈,他和一些年轻的歌手一起,成了音乐节里最被期待的歌者。

△胡德夫在演出

  发声与表达

  胡德夫的民谣满是山川、河流、稻米还有最普通的风,民谣之外是他的童年、故乡和他的台湾,以及我们的过往。赤子之心,是众多网友给胡德夫民谣的评价。

  “曾是那牛背上的牧童,跟着北风飞翔跳跃,吃掉那山坡坡上那草原,看那遨游舞动的苍鹰,终日赤足腰系弯刀,牛背上的小孩仍在牛背上吗....”离开家乡五十多年后,胡德夫还记得有个芬芳的山谷里面叫嘉兰,想着儿时的玩伴们,后来有了这首《牛背上的小孩》。他说,它不但是一个记忆,它还是一个纪念,是在心里面抹不去的童年诗歌。

  童年、故乡、原住民构成了胡德夫民谣的三大元素。他的正直,怜悯,对原住民的满腔柔情在浑厚的嗓音中漂泊而出。有乐评人称:“他一开口,全世界都沉默了”。他用最平淡的语言,唱出了自己的思想。“唱自己的歌”于他不仅是陈述,更是表达。恰如《美丽的稻穗》背后,是成熟的稻穗在地里腐烂,壮丁被抽调去了前线的无声抗议。

  “民谣就是一个民族或是一群人表达意见、发出声音的方式,不管是对政治的态度,还是对自己生存发展条件的诉求,还是对基本尊严的要求,不论是黑人民歌还是我们的歌,都可以看到发言的痕迹。这才是最重要的”。10月29日,在《未央歌》的发布会上胡德夫如是说道。

  实际上,胡德夫的每一首歌几乎都在表达。他说,现在大家把自己要唱什么的歌的发言权拿在自己手上,写的歌曲也都是扎根在这片土地的,不管这是表达痛楚还是欢愉。

  1984年,台北县海山煤矿爆炸,74位矿工被活埋,其中原住民38名。胡德夫亲身参与救援,因看到死去的矿工,受了很大刺激。由此,他不断质问: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飘荡在无迹的海洋,为什么我们被遗忘在角落,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涌进昏暗的矿坑,轰然的巨响,汹涌的瓦斯充满了整个民族的胸膛......

  悠扬的歌声在诉说着原住民的无奈。原住民是台湾的土著居民,此前被称为山地人、山胞,他们大多生存在社会底层,被边缘化。煤矿爆炸的同一年,受了极大刺激的胡德夫决心为改变同胞生活做些事。

  那一年,胡德夫创立了台湾第一个诉求原住民人权的团体“台湾原住民权利促进会”(原权会),又相继推动了“正名运动”、“还我土地”运动、争取原住民立法委席位等运动。要求更改“山地同胞”的用法,恢复传统人名、部落地方命名等。

  是胡德夫赋予音乐的思想。他的正直,怜悯,率真,对家乡的无限热爱,对自己民族的满腔柔情,对世事的犀利观察,深深地渗透在他写下的每一句歌词里。也许正如他对李双泽的承诺要“唱自己的歌”,因为这样的无畏与胸怀,才有了更加昂扬的歌声,他的歌才能成为历史,成为见证。

  每一种抗争都是一场持久的拉锯战。据南都周刊报道,由于在原住民运动中表现过于活跃,胡德夫成了当局重点关注对象,除了窃听、跟踪,他的家人也受到了威胁。当时台当局一名专员,拿了500万去劝说胡德夫的母亲,让儿子不要再提原住民的事情,否则就把他抓到绿岛去。胡德夫的母亲平和的回应:“我儿子在台北我看不到,我在太麻里这边天天看绿岛,你最好把他关绿岛。”随后,因了这妈妈的爱意,他写出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大武山美丽的妈妈》。

  “他是有自己一个目标的,就是台湾高山族原住民的平等权利,然后现在历经这么多年运动之后,台湾原住民争取的权利其实已经达到了,同工同酬,社保这些向政府的诉求都达到了。”胡德夫的朋友告诉深一度,不止如此,台湾如今不管是张惠妹啊、张震岳这些年轻人,他们对自己是原住民都有自己的一个文化认同的骄傲感。“在胡德夫那个时代是不可能的”。

  随着年龄增大,胡德夫对表达有了不同的理解。他透露,新专辑、新书都在筹备中,很快就会发行。

  很多时候,他会想念在哥伦比亚咖啡馆唱歌的日子,“那时候胡因梦还是个小姑娘,总要跟着我们一起。老朋友们一起唱歌,弹琴,现在,真是岁月匆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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