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这部电影
今天,是影片《嘉年华》正式上映的日子,看了下排片与预售,实在有点可怜。
排片只有1.2%,预售还有几十万。我不清楚你所在的城市,是否能看到这部电影,但是,如果你那恰好也有排片,希望你也能抽空去看看。
始终觉得,这样的电影,我需要再努力、更努力再多推荐一下。
尤其是,我们现在很需要《嘉年华》这样的电影。
豆瓣评分也很高,印象中刚开始还不到8分,现在豆瓣已经升到8.3分了。
这是一部女性导演执导,关注女性话题,完全女性视角的影片,尤其是,探讨的话题还非常尖锐。影片难得的探讨了很多,之前华语电影的盲区、甚至禁区。使得这部电影的意义,不仅仅是电影本身,更有社会意义。所以,我也推荐了身边所有女性朋友,要去看这部电影。
包括今天这篇文章的作者,也是一位女性作者,希望她以自己的视角,去聊聊这部有胆量、有野心,同时也有情感的《嘉年华》。
在正式上映之前,我看了两遍《嘉年华》。每一次看到影片中那些残酷的情节时,我周围的座位,都会传来观众的低语,表示震惊和愤怒。
我刚刚看完影片的感受,也大抵如此。
我们都知道,儿童性侵事件,在中国越来越发达的社交网络的语境下,已经不是罕见的孤例。但《嘉年华》讲述的故事,对现在的中国电影观众来说,仍然是奇观式的存在。
长久以来,很少有电影人愿意,甚至有勇气去涉足这个题材。尽管这个社会问题,已经是人们无法在继续熟视无睹,假装若无其事的广泛存在了。
但《嘉年华》对我们观众的冲击,不仅是来自性侵题材的触目惊心——其实导演也并没有从题材猎奇的角度,来消费大众的关注——而是在于其中对女性群戏的刻画,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即使在这个不断强调和争取平权的年代,女性的生存环境依旧是充满险恶和处于弱势的。
而现在,通过这个电影,我们终于有机会直面这个问题了。
《嘉年华》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语焉不详的滨海城市,12岁的小文和同学遭受性侵,而涉事者恰好是同学的干爹,当地有权有势的商会会长。
犯罪的过程,只有当天替人代班的旅馆员工小米看到了。作为旁观者的小米为了自保,对警方隐瞒了这件事。但随着律师的介入,小米也被卷入了案件之中。
作为影片的两个主要人物,小文和小文的生命在这起性侵案件中,毫无征兆地交缠到一起,身份也在无形之中互为表里,相互转变。
小米不仅是案件的旁观者,在某种程度上,她和小文一样,同样也是受害者。
这个身份随着剧情的发展慢慢浮出水面:原来只有15岁的小米是个黑户,小小年纪逃出老家,三年的时间里流浪过不下15个城市,每月拎着600块的工资,做着别人不愿意干的累活。但就算是这样,也要时刻面临被旅馆老板辞退的威胁。
文淇饰演的小米,她也因为本片入围本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
影片有意识地模糊了故事的空间概念,其中发生的事件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个城市里,而小文和小米的遭遇,也可能发生在其他许多同龄人身上。
事实上,身兼影片导演和编剧的文晏,当初构思这个剧本时,就是那些频繁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儿童性侵新闻中得到的灵感。
但《嘉年华》给我们的冲击,比手机或报纸上白底黑字的报道,来的更加强烈。
这种震颤,源于电影的切入点。影片以小文和小米的视角,来呈现整起事件以及它带来的衍生伤害。孩子眼中的美好和黑暗,反差来得如此巨大,也让人感到加倍的暴烈和残忍。
小文和另一位遭受性侵的女孩新新,在未开放的游乐园的隧道中呼喊对方的名字,在弧形的墙壁上跑上滑下,笑声在四周飘荡不散。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的父母正坐在一起,考虑要不要放弃诉讼,接受那个强暴者提供的赔偿和资助。
她们身处巨大的乐园中,在黄色和蓝色背景的交织中,暂时忘记了黑暗的过往。但是她们完全不了解,包裹着她们的世界的真实面目,到底有多么残暴和惨烈。
影片一开始,小米站在海边巨大的梦露雕像下,向白色裙底投射出的闪闪发亮的目光,也是如此无知且纯洁的。
作为世界上最著名最通用的性感形象,梦露一直承载着人们对女性物化的象征意义。但在这里,小米的目光并不是亵渎的,她触摸雕像脚上涂红的指甲,透出的是对美丽的单纯向往。
就像影片的英文片名“Angels Wear White”,小米和小文都是穿着白衣的天使——影片最重要的两场戏里,她们也都是以白衣亮相,这是导演对纯洁精神的寄托。但是这种纯洁,却像梦露雕像上无法撕掉的小广告一样,屡屡遭遇现实的误解、伤害和亵渎。
这种误解,甚至很多时候,来自于女性自身。
小文被性侵之后,母亲没有表达出任何关爱和安慰,而是把原因归结于女儿穿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衣服。她还剪掉了小文的长发,夺走了小文身为女性的身份象征。
母亲的歇斯底里,让人想到的是现代人所说的“荡妇羞耻”:
“被人拍走光照,是因为你穿太少”;
“被人骚扰,是因为你行为不检点”;
“被人侵犯,是因为你没有拒绝”……
如同坍塌的梦露雕像,人们最初因为美和性感将她供奉在城市里,却因为太过性感而将她推倒。罪与罚,全都由同一个人背负了去。
母亲的形象,同时也正应了导演那句,“最令人胆寒的犯罪并不是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而是事件之后,旁观者对待对这些女孩的做法。”这种伤害不只来自男性,同样来自女性。
旅馆前台丽丽是影片中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女性角色。她每天像孔雀一样,爱惜自己的羽毛。在她看来,女性最强的武器就是外表的美丽,是手上那片粉色的指甲,和耳朵上那对闪闪发亮的耳环。
你会发现,丽丽这个角色,是依附男性而存在的。她对自我价值的认知,是未启蒙的,狭隘的,自我物化的。她和梦露一样,只是一处被男性拿来欣赏的景观。当她呼喊出下辈子再也不当女人的时候,除了表达控诉和愤怒之外,不也是因为自己身体对男人失去效用,而选择的自我放弃吗?
影片中的女性身份,是相互转化与继承的。也许小文长大后就成了她的母亲,一样会落入荡妇羞耻的观念窠臼,也许小米就是未来的丽丽,最终将走向消费身体的黑洞。
她们既让人看到了女性一生可能经历的各个阶段,又代表着整个社会的女性群像。她们一方面映射出社会对女性的定位和认知,另一方面又构成了女性自我意识的方方面面。
但无论是悲戚的母亲,还是心有不甘的丽丽,影片中所有的女性,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受害者。甚至史可扮演的,代表着唯一正能量的律师,在提交视频证据时,也要面临警察的俯视,并且忍受强权的不公不义。
社会施加在这些女性身上的伤害,有的能随着时间而渐渐淡漠,有的会像小文那面破碎的镜子和丽丽身上的纹身一样,永远无法弥合和消除,永远留在她们的身体和内心上了。
通过影片中的女性形象,导演投射出一种强烈的控诉态度。这些控诉是响亮的,尖锐的,特别是针对男性。影片中的男性形象几乎都是孱弱、无能,或者邪恶、狡诈的,他们和小文的母亲一样,是旁观者,甚至也是施害者,在各自的渎职和冷漠中,给女孩带来直接和二次的伤害。
影片中唯一称得上正面的男性形象,只有耿乐饰演的小文父亲。但是在面对权力倾轧时,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他无法用自己的力量伸张正义,只能在影片最后,在捡树枝这样简单的小事上,尽力实现一位父亲保护女儿的责任。
看过影片后,我和身边人交流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很多男观众都说,这部电影的视角是非常女性的,但很多女观众都认为这是一部比较客观中立的电影。虽然这种差异只局限在我的朋友圈,但这确实是一种小范围的存在,也有它一定的道理和原因。
我想,女观众之所以认为电影是客观的,是因为在她们眼中,影片讲述的就是她们的现实。
但无论是男观众还是女观众,他们看待影片的差异,可能都来自文晏导演对这个故事的表达方式,一种冷静克制以及写实的呈现。就像耿乐说的:“这是部沉重的电影,但并不催泪。”
很多人把影片和韩国的《素媛》《熔炉》拿来对比,但《嘉年华》并没有那些大肆煽情的桥段、对黑暗犯罪的展现以及大恶大善的人物塑造。这既是文晏作为女性对情绪表达细腻的一面,也是她身为女人对自身处境客观中立的一面。
《熔炉》
同样是控诉,《嘉年华》是平静和隐忍的,它没有塑造出一个英雄,因为现实中并不存在这么一个英雄;它没有给出过度的煽情,因为导演并不想用视角建立结论。
这点也能从影片的摄影中看出来。为《嘉年华》掌镜的,是达内兄弟的御用摄影师本诺·德福。影片的视觉一如达内兄弟作品一样,没有过度使用技巧,而是尝试将摄影机隐身。
整部电影里少有强调大环境的远景和全景,更多是贴近人物的手持中近景。镜头把观众牢牢钉在近距离的旁观者的位置上,把人们拉近每一个角色的境遇和环境当中,并得出自己的判断。
但是,平淡的镜头并不代表没有力量。当小文第二次接受体检时,一个透过孩子瘦弱双腿的强大主观镜头,给每个观众的胸口带来重重一击。在这个镜头里,我们都变成了小文,直观、清晰、切身地感受到社会对受害者的二次强暴。
另一方面,我作为一个女观众,认为《嘉年华》所呈现出的客观态度,来自故事着力探索的方向。
虽然我们都能看出,导演在讲述整部电影时,是从女性视角出发的,但是她对整个故事和人物状态的探索并不是内生的,而是外向的。
影片很少展现小文、小米心理、精神上的量变和质变,而更多将一个个女性形象在银幕上摊开,让她们暴露在现实的社会环境中,呈现出外界世界对她们的影响。这和导演说过的,“想要检验我们作为旁观者的责任”的初衷,其实是一致的。
影片中女性角色,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她们大部分行为,是面对现实的重击而发动的绝望反击。
小文毁掉象征女性身份的化妆品,带着金鱼离家出走,以及小米选择用视频勒索强暴者,都是一种被迫行为。如同文晏表达的,“她们都是社会的一面镜子”,她们的所做作为,只是对社会的反射。
但直到最后一幕,这种状态才真正被打破。
当小米离开猩红色的房间,逃脱出卖贞洁的命运,骑着摩托奔驰在公路上时,梦露那尊巨大的雕像,横倒在卡车上,从她身边穿过,驶向前方。雕像裸露在外的双腿和底裤,似乎成为小米的引路标志,带着她走向未知的未来。
这一个镜头里,小米终于完成了自发的反抗和觉醒,电影也在出逃中得到主题上的升华。
这段情节中,雕像的倒塌暗合着《再见列宁》和《尤利西斯的凝视》的经典一幕,可小米的样子,却让我感受到《四百击》和《毕业生》的结尾,那种希望与不安交织的复杂感。前路茫茫,虽然小米跨出了觉醒的第一步,背离了既定的命运,但等待她的未来是否是光明的,没有人能知道。
梦露雕像是影片重要的符号象征,她代表着小文和小米的美学启蒙,又意指着两个女孩在女性身份上的归属。在这两种内涵之外,文晏也说过,梦露还代表着“除了爱的一切”。被城市遗弃的梦露,和小文、小米以及其他女性角色一样,遭遇着爱的缺失。
小米漂泊的身世,让她难以感受情感的牵绊;小文从小缺少父亲的陪伴,她的性格因此更加敏感;小文母亲和丽丽失去的,可能是来自爱人的真心。
倘若她们不曾缺失这些爱,人生的经历和轨道会不一样吗?也许吧,但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其他的女孩,因为爱的缺失,重蹈小文、小米的覆辙。
又或者说,影片中女性遭遇的社会困境,仅仅是因为爱的缺失吗?
可能爱的缺失,只是这个重利而薄情的社会生态中,稀疏平常的现象。但电影里女性面临的问题,或许还存在着其他更深层的原因。
这些原因,电影没有告诉我们,甚至也没有给出答案,因为在导演看来,“所有的事情都难以找到解决的出口”。
整部影片所做的,似乎只是一种呈现。它向所有人——包括女性自己——揭露出当下的中国社会还存在着这么一种状态:遭遇到暴力的女性,以及没有遭遇到暴力的女性,她们都处在一个高压、不稳定以及缺乏安全感的弱势处境之中,以及女性的生存,比人们想象或者所知道的,更加艰难。
所以,《嘉年华》是一部值得所有男性和女性关注的电影。虽然影片的故事关于女性,但是它所表达的内容告诉我们:对女性的霸凌,不仅来自社会的既定传统观念,还来自依旧存在的男权压制,甚至包括女性对自身无意识地物化。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小文和小米悲剧故事的触发者和施受者。
但同时,我们也可能是所有问题的解决者,就像文晏说的:
“我们总希望可以通过一部电影改变世界,但其实被打动和改变的是我们自己,只有我们因此思考了,愿意放下旁观者的冷漠,愿意真的做点什么,世界才有被我们改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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