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里罕见的,如此狠辣讽刺几千年的官场厚黑学
文| 思嘉
官场厚黑学,几千年来从未停止过上演,无论中外。之前特朗普和希拉里的竞争,就是厚黑学的一种。
而在中国,官场厚黑学却又是另外一种样貌,它甚至已经走出了严格意义上的「官场」,渗透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我们称之为「人情世故」。
而这,就是本月我们想重点推荐的一部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所要讲述的主题。
范伟饰演丁务源
《不成问题的问题》的故事,说的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在重庆的郊区有一座树华农场,范伟饰演的丁务源是这座农场的主任。农场年年丰收,接待各方来客,却年年赔钱。
合理吗?不合理。
但在丁务源看来,这很合理。并且农场赔钱,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为什么呢?因为每年一到丰收,农场的北平大填鸭,意大利种的肥母鸡,琥珀心的松花,大得使儿童们跳起来的大鸡蛋鸭蛋,甚至连农场的桂花、腊梅、芦苇花,全都送到了各家股东、太太小姐的府上。
丁主任送给三太太的芦苇花
而这样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丁主任,却因为农场赔钱,面临被撤掉的危机,股东佟老板,给农场任命了一位新主任,留洋归来的博士尤大兴。
这可教丁主任如何是好。
但凡事都不成问题的丁主任,面临新主任,自然是回答:「不成问题」。
这个尤为现实的故事,关乎中国长久以来肌理绵密的人情世故;但它的呈现方式却是漫画式的、魔幻式的、去写实以及寓言式的。带着一种微妙而迷人的二元性。这种二元性,从老舍先生的同名小说延展而来。
《不成问题的问题》选用了黑白影像来处理这个寓言式的故事,一方面是抹除其现实感,更加贴近那个只存在与黑白影像中的时代。另一方面,也在贴近由《小城之春》标定的「文人电影」美学范式。
影片的结构,则是传统的三幕剧,颇有古典式的况味,三幕的标题,分别是主角农场主任丁务源、空降农场的青年艺术家秦妙斋,和新主任尤大兴。
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电影真正的主角。你能很明显感觉到,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标签式的人物,他们分别代表了不同人群,在树华农场这个小舞台上,搭建了微观的社会模型。
树华农场,名字即意义
在剧情的推衍中,本来走在前台的这些人物,开始成为这所微观模型的结构框架。从人物身后逐渐浮现、清晰的,是这几个人物身后的社会关系、权力结构,乃至整个时代、官场的行事法则。
这也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所真正想表达的主题。每一个人几乎都能从观看中找到代入感,因为它影射了中国永恒的现实人情关系,那些官场上,我们不得以而为之的谄媚,必须要做的「份外事」,必须要讨好的上级,以及为了自保要驱逐的对手。
三太太只要随口一提小少爷要做寿,丁务源就把寿宴承包了下来——「交给我吧」。
这种对话,你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帮上级分忧的同时,还不能显得刻意。
范伟用了一段「神来之笔」般的表演来展现这种恰到好处的圆滑,在影片开始不久,他对着自己房间中的穿衣镜洗漱,然后双手一拱,「三太太,农场的肥鸡肥鸭给您放到厨房了。」
娴熟的演习感,堪称「戏精」。
对着镜子演习说话的丁务源
丁务源应对新主任的办法,是从来不直面冲突,反而用一种隔岸观火的态度,来借刀杀人。具体是如何做的,就不过多剧透了,大家可以去电影院感受他微妙的权术。
但是这样的场景,你肯定也在工作中见过不少。比如,当对上级产生不满,比起自己提出意见,一般人肯定都更倾向于,让别人去提出意见。
利用明霞逼走尤大兴的丁务源
丁务源在影片中,从来都不会把话说明,他的含糊、留白,也让《不成问题的问题》,既葆有原小说的魔幻性和漫画式,又具备影像叙事的合理性。「不言明」,不交代透「因果关系」的做法,让影片打破了传统叙事法则,为不太现实的故事情节,铺垫了现实的理由。
在这之外,这也是中国长久以来,做人做事乐于给自己,也乐于给他人留有空间和余地的「不言明」。
中国人说话永远都说半句留半句。对于这句话,很多人都会感同身受。
新主任到来
不止丁务源,影片中的所有人,也都时时刻刻处在演戏的状态。
注意,下面这张图上的芦苇花,就是之前丁务源送给三太太的。这种细节上的呼应,很明白地揭示了,丁务源是许老爷的人。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三太太与许如海
突然出现在农场并留下来的艺术家秦妙斋是这个农场的闯入者,给农场带来了新的元素,但他真正的身份,又是一个谜团。
匹配他的这种不安分,镜头也从「丁务源」段落的平稳,变成了「秦妙斋」段落的运动感、倾斜感。秦妙斋房间里的陈设,也有非现实的抽象意义——他的衣柜是斜的,总是让人想到达利的画。
你的生活里,肯定也有很多尤大兴式的「文艺青年」,满口艺术,但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秦妙斋房间倾斜的衣柜
而身为知识分子的尤大兴,是真正能管理树华农场的人,一来到农场就为工人分配任务,做排班表,规定上工时间、下工时间和熄灯时间。在工人们刁难他,说不知道藤条如何修建时,他都熟稔并逐一教给工人。
他代表了,与丁务源完全不同的一类人。这种人要如何在权力系统中生存,影片也给出了解答。
知识分子尤大兴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除了在丁务源在权力场中的风生水起,影片也展现了这种风生水起需要付出的代价。
影片中用数个微妙段落展露了丁务源的做小伏低。在得知自己的主任要被撤掉时,他让随从寿生离开,自己待着。他给老爷们斟茶,却被老爷们说「这样的事就让下人去做」。他去给三太太送礼,却被本来在家的三太太拒之门外。
相信很多人,也面临过这样的忍气吞声,或者让别人遭遇过这样的忍气吞声。
丁务源的受挫时刻
这些丁务源颜面受挫的时刻,与他对上级阶层的迎来送往,对尤大兴事件适时的避嫌和煽动,共同构成了电影的质问。
我们所处的现实,是否真的只能靠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人情运作才能正常运转?
老舍在写这篇小说时候用了个微妙的笔法,并没有使用自己擅长的北京方言,发生在重庆的故事也并不是重庆话,而是用了一种混合式的语言来讲述。对丁务源的描写,直接就是:
「丁务源是哪里的人?没人知道,他是一切人——中外无别——的乡亲。他的言语也正配得上他的籍贯,他会把他所到过的地方的最简单易学的话,例如四川的『啥子』与『要得』,上海的『唔啥』,北平的『妈啦巴子』……都美好地联结到一处,变成一种独创的『国语』;有时候也还加上一半个『孤得』,或『夜司』,增加一点异国情味。」
丁务源与太太小姐们
丁务源是「一切人」。
不仅丁务源是一切人,尤大兴,他的妻子明霞,三太太,秦妙斋,甚至连农场里的工人,他们都是一切人。
这并不只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故事,它依旧可以关照到我们的现实生活。电影里的每一个角色,都可以在当下的生活中,寻找到对应的人群。
权谋者有权谋者的坦途,浪荡者有浪荡者的巧舌,掌控者有掌控者的大局,实干者则独饮实干者的苦酒。
这实在太现实了。
官场逻辑,中国人的民族性,权力结构的自我维护和根深蒂固,都在《不成问题的问题》中一一体现。
这部电影是实干家的教科书,每一道题的答案都是千锤百炼的人情世故;它也是权谋者的务虚笔记,密密麻麻写的是中国人千年以降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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