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新建村
原标题:最后的新建村
一场大火,让新建村与往日的熙攘彻底告别。
作者? 王妍、麻策
摄影? 王妍
编辑? 王根旺
11月26日是传言的“腾退”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村里的大部分地方早已人去楼空,偶有人站在路边等待最后一趟运货的车辆到来。
村子入口处
拆除从村口的大批违建开始
敞开的大门,被拆毁后以横截面示人的房屋,把整个村子和人们曾经的生活都暴露在外。
完好的床垫被扔在地上,遗留在店里的产品架,小孩子的毛绒玩具,成堆的衣物……在被风吹得“咿呀”作响的门窗,零下的新.建.村格外寒冷。
胡同口散落的衣服、玩具
遗落在路边的家庭作坊货本
在距离村口标志性牌楼100米的地方,冯辉停下来转身拍照,腿边放着自己24寸大小的黑色行李箱。从河南来到北京,在新.建.村生活4年,这是他此次离开,所有能带走的行李。下一站是河北永清。
这个距北京只有60多公里的河北县城,正在规划它的服装产业梦,目标是打造“服装之都”。去永清对冯辉和像他一样租住在新.建.村的大量服装从业者而言,看起来是一条还算理想的出路,但终归是无奈之举。“你想留在北京,但北京已经不留你了。”
由于南小街服装业疏解,以及多家大型制衣厂落户,新.建.村聚集了庞大的服装行业从业人群。按照当地居民的说法,这里的常驻外来人口至少4万人。
西红门镇新.建.村位于北京城区向南20公里,是北京的边缘郊区,乘地铁大兴线到黄村西大街站还需换乘兴29路公交车途径数站才能抵达,位置偏远,但房租便宜。同时,金服大街自北向南贯穿这个村子,在村中形成最繁华的商业路段,路两侧遍布满足人们衣食住行用等所有日常需求的商业店面,生活便利。
临街以横截面示人的房屋
截至11月26日,新.建.村里大部分租客已经搬离,部分公寓已被拆除,街上商铺的招牌几乎全部遭到破坏,整个村子被废弃物堆满,杂乱不堪。火灾发生地四周已拉起警戒线。
伴随着拆迁锤的轰隆声,一幢幢房屋被撕毁接着倒下,牌楼下来来往往的“看客”,街边的黑车司机,时不时拿起手机拍照。
最后的生意人
内衣店老板王钊站在路边等待最后一趟运货的车辆到来,和冯辉一样,他也决定到永清发展。几年前,王钊来到“机会更多”的北京,加盟了一个二线内衣品牌,在新.建.村租了一个80平米的门店。他告诉创业家&i黑马,新.建.村人多,生意好做,他的店铺也“经常营业到半夜十二点”,但因为房租不菲,“一年七八十万”,所以几年下来自己其实也没赚多少钱。
去年生意不错,王钊重新装修了店铺,并安装了一台8000多元的空调。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门店要关。两天前,他把空调变卖只换回了500元。他计算了下关门的损失,“相当于从去年到现在全都白干”。
店铺门口“欢迎光临”的脚垫
“我们算是幸运的,”他安慰自己,“北边牌楼后面的饭馆,从通知搬走到拆除就给了3个小时的时间。” 他感觉很多门店的损失都达上百万元。
王钊向创业家&i黑马介绍,紧挨着牌楼后的商铺因为是违建,拆毁最早从那里开始。“前面的一个菜市场,需要退100多万的房租,但是房东跑了,也只能认栽离开”。而王钊的内衣店因为近期房租刚好到期,躲过了可能面临房租退款难收的风险。
搬离的消息大家不是第一次听说。“几年前就有人说这里要拆,但是没有一点动静,如果不是这场火,应该不会这么突然”,王钊说。
在距离新.建.村50多公里的河北永清,王钊找朋友租了库房,作为临时存放货品的地方。“还没想好去哪儿,但北京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王钊叹了口气
刘颖在街旁的胡同里租下几间房,几个人就组成了一个家庭作坊。她向创业家&i黑马形容这里昔日的“辉煌”,“原来提到服装厂大家都能想到新.建,原来南大红门、木樨园早市的货大部分都出自这里”。
马晓慧两年前嫁到新.建.村,虽然全家都是外地人,但那个时候婆家在村里开超市已经好几年。因为超市的位置不在核心商业街,“生意马马虎虎”。
“太突然了,超市连清仓出售的时间都没有。没办法,只能租借库房运到河北”,马晓慧告诉创业家&i黑马,这一次损失至少十几万元。
三条商业街的交汇处
11月25日,因为没有找到新的住处,马晓慧和家人冒险住在超市,“夜里和清晨都有人来砸门,我们特别害怕,但是不敢出声”。
提及接下来的打算,马晓慧把头埋进手臂,摇了摇头说,“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去下一个外地吧,但是不知道这一大家子还能去哪儿”。
村子随着外地人的撤离也停止了正常运转。对于暂时不愿离开的当地人来说,如何生活的问题就摆在眼前。因为商铺关闭,对于还不愿离开的当地人来说,如何生活成为一件难事。而这个时候,甚至一袋新鲜蔬菜,都能让沿路村民倍感“新鲜”。
核心商业街之一
中午有村民提着满满三大袋的蔬菜回来,她向询问的人介绍说是专程驱车十几公里到亦庄的超市买的。“因为离得远不方便,所以要囤一些”。
村子东边的小院里分布着服装加工作坊和洗车场。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三层小楼,向创业家&i黑马介绍,“那是我家”。过去老太一家住在三楼,下面两层租出去给人用作绣花作坊,租金每年就能收7万元。
洗车店,门口写着“回家”
如今,“美好”的收租日子结束了。楼下大厅里放着一台废旧的绣花机器,但绣花作坊早已关闭。各色丝线、尺子、货单零散地摆在桌上。老太太解释,“这样的机器原来大厅一共放着四台,他们搬走了三台,这台没有搬走,让我当废铜烂铁卖掉。”但她一直还没卖。
没了菜市场和商店,在村里吃饭成了最大问题。老太的儿子一家后来去了黄村租房住,家里只剩老太和她老伴儿,每天吃什么?“家里有方便面,自己还种着一些小白菜。”老人说。
在村西,我们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超市。虽然货品已不全,但这很可能已是全村唯一还在开门迎客的地方。老板娘坐在凳子上吃午饭,过了一会房东推门进来,劝她今天关门离开。
超市老板满脸狐疑:“应该没事吧?”
“还是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房东说完,转身离开。
村子中的“红蓝黄幼儿园”
他们守着这个租来的店面,像守着自己精心经营的家庭。
最后的拾荒人
对更多人而言,这里早已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国通快递的女快递员坐在昔日的快递小屋对面,询问我们是否还要寄件。她说她“上午过来帮人忙,取了两个件”,马上就要走。
一个来自广东的生意人,兴致勃勃地跑来淘金,寻购价格低廉的面料。他骑着摩拜单车,去到一个个早已人去楼空的服装工厂,他才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很可能失望而归。
商业街撤离的最后时刻
两个务工者在11月26日下午拖着行李坐上了离开新.建.村的公交车,一个要回江苏,一个要去浙江。
一个来自广东的面料商,特地跑来看是否能够有机会廉价收购一批面料。看着一个个早已人去楼空的服装工厂,他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
公交车驶离村口,新.建.村的牌楼渐行渐远但依然矗立。它曾见证很多人的到来,如今又目送他们一批批地离开。
还未离开的村民
相较前两天,此时的新.建.村已冷清得多。
不起眼的网吧,留下了大批破旧的座椅。玻璃门正中间贴着的褪色的海报说明,这家在外面看上去无名的网吧实际叫做“篱笆墙”,它在去年8月组织举办了网吧第一届英雄联盟比赛,而后来的人不清楚,它今年来没来得及举办最后一届。
商业街巷子里的网吧
一个中年妇女,从各种店铺里搬出完整或破损的玻璃,放进电三轮车的后斗里,她说,玻璃不值钱,7分/斤,我忙活一天能挣几十。另一个捡纸箱子的大叔,半天时间收获了满满一车,“这东西卖(旧的)不值钱,你要买新的没一万块钱下不来”。
网吧大厅
现在还依然对这个村庄感兴趣,大概只有这些拾荒人和媒体了。拾荒者到处搜寻有价值的可回收物,以及可能会被人遗落的值钱的东西。记者把手中相机的镜头对准已被拆除的建筑废墟、正在作业的长臂挖掘机和随处可见的垃圾,按下快门。
村口的一束菊花,刚好19朵
牌楼下驻足的“看客”,时不时拿起手机拍照。在腾退截止的最后一天,街边的黑车司机希望拉几个愿意拼车的回黄村,然后可能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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