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世界是否正在逐渐侵吞我们的感受?
《银翼杀手2049 》正在热映,人们对于未来世界的畅想也从未停止过。原著小说《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里面所描写的2019 年,距离我们也越来越近。人造人也好,电子羊也罢,权利、阶级、伦理……有关后人类的话题一直在被讨论提及。
对于现在来说,VR 技术的发展,AlphaGo 指数爆炸式的增强,都使得机器与人类的对撞更加激烈。在艺术家陈抱阳的眼中,科学技术不仅是哲理的源头,也是艺术创作的工具,他的作品“仿生人会梦到电子奶牛吗”就是一次这样的思考。只有观看者的亲身参与,才能更清晰的体会到虚拟与现实的种种矛盾与关系。
这是一个玻璃搭建的迷宫装置。镜子与迷宫,就像是博尔赫斯的诗歌。
艺术装置的名字叫做“仿生人会梦到电子奶牛吗”,与《银翼杀手》的原著异曲同工。
交叉错综的玻璃板,组成一个通透的、看似轻易破解的迷宫。然而参与者必须带上VR 银镜,才能置身其中。
带上VR 眼镜的一瞬间,身体就交付给了虚拟世界。在迷宫中行走,视野里却充斥的是变幻的色彩、爆炸的烟火以及忽远忽近的电子奶牛。与此同时,你所听到的声音,也只有两个仿生人的对话。
虚拟的世界剥夺了所有最直接的感受器官,探索迷宫的方式,只有通过双手去触摸。不停的碰壁,不停地探索,偶尔也会闪现一些脱离现实的恐惧。寻找出口的想法越来越强烈,然而直到找到出口以后才发现,出口就是你最初进入迷宫的地方。
结束这种最直观的体验以后,才会猛然反思现实与虚拟的关系。仿生人的概念从何而来?虚拟世界是否正在逐渐侵吞我们的感受器官?
在采访中,陈抱阳为我们阐释了VR 与现实世界的层层关联。
单读:为什么会用VR这种形式呈现作品?现在越来越多艺术家开始用VR进行创作,你怎么看待这样的趋势?
陈抱阳:我本身关注的是科技和艺术之间的关系,特别是通过科技的本体,从内而外的看它的特性和艺术创作之间的关系。这件作品代表了现阶段我对VR思考的三个层次。
第一层,自然就是真实和虚拟的关系。VR 技术不断的发展最终想要带给我们最接近“真实”的“虚拟”,我的这件作品通过玻璃迷宫想表达的是“真实”和“虚拟”的鸿沟,强调的是之间的这个间隙。
第二层,是看与被看。VR 从进入大众视角开始,我们讨论的很多的就是隐私性,但在这件作品里,通过玻璃迷宫构建的一个“监狱”,使得带上VR 眼镜的观众称为玻璃墙外观众的一种景观。邱老师把这类比为福柯的监狱。
第三层,可以拓展到许多现在时髦的技术,技术的阶级性。现在VR 技术由于硬件的价格以及软件开发的技术要求,对使用者的社会资源提出了一定的要求,但VR 会同智能手机一样不断的廉价化,变得越来越平易近人,那么到那时候可能拥有更多社会资源的人会选择去黄山实地旅游,而更多的人只能通过VR 进行黄山一日游。这就如同我们对于走地鸡、有机食品的要求是一样的。这些技术背后隐含了一种对于阶级的暗示。
我觉得使用VR ,或者任何一种技术进行创作,可以把技术单纯的当作一种手段,另外一种是去看技术本身的东西。我觉得这些数字技术,如果单纯的被艺术家当作手段来使用,在现在这个语境下是不够的,甚至单纯的从语义的角度去解读也是偏颇的,我觉得从技术本体的角度去看会比较有意思。
单读:设置玻璃板的目的是什么,你怎么看待虚拟和现实之间的关系?
陈抱阳:玻璃板的目的是建立一个物理限制。Vive 这套VR 系统在设置的第一步就是要求用户清理出一定的面积,因为从开发VR 技术的角度,是不希望VR 世界被物理世界打断的。当观众在体验VR 的时候,突然触摸到玻璃,又或是轻轻撞到玻璃的时候,就是VR 世界塌缩的时刻。这些的过程在观众感受作品的时候会不断出现,使得观众游走于VR 世界和物理空间之间的这条窄窄的界限上,晃晃悠悠不时的倒向一边。
我觉得真实和虚拟本身承载了太多哲学的含义,虽然我自己平时也会用,但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自己更喜欢用文化空间和数字空间来定义。这是Manovich 提出的一组词,文化空间代表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数字空间自然就是电脑中的那个空间。这两个空间之间交互的时候, Manovich 定义了一次词叫转码,其实我这件作品的语境是建立在这个“转码”的过程之上。
▲展览方案图
单读:VR 技术是视觉、听觉层面的虚拟现实,玻璃板能摸到,应该代表了触觉,然而这种触觉和VR 内容又没有太多关联,这种目的是出于对VR 技术的拓展,还是与VR 技术的对抗?
陈抱阳:这谈不上对抗,代表了我对于技术本身的思考。实际上这个作品的创作,技术层面有很多东西。 Vive 的VR 头显就不必说了,是一个做到房间大小VR 追踪的设备。TPCAST 的无线套件更是作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件作品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构思,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在等无线VR 传输技术的成熟。无线VR 传输本质上是解放线缆对用户的束缚,把用户的体验更往拟真上推。但对于我的作品来说,正是因为强调的是VR 和物理世界的间隙,我希望除了我特意设置的玻璃迷宫之外,没有别的干扰因素(线缆一直是VR 系统里最让观众出戏的东西)。
单读:看到你在设计VR 场景的时候使用的是steam,steam 上的游戏、这种人机交互形式,对于这样一个虚拟现实主题的作品是否有启发?
陈抱阳:我用的是Unity 开发的软件部分,Steam 实质上是Vive 头显必须要使用的一个接口,是绕不开的。
游戏是我们很熟悉的一种叙事手段,里面其实集合了很多元素,交互性,娱乐性,“我”的外延以及各式各样的科幻元素,在我的这件作品里,为了使我自己想传递的信息更纯粹,我实际上是去游戏化,去娱乐化的。
我设置的玻璃结构被称之为迷宫,实际上更接近监狱,它只有一个出入口,里面的每一条通道实际上都是死胡同。我的VR世界里虽然我设置了很多视觉元素,但是里面交互的成分是不明显的。(我设置了电子奶牛会根据观众的设置,时而走近,时而远离,把观众往迷宫深处引导,但我把这个交互的部分设计的非常隐晦,几乎是察觉不到的。)整体的VR刻意的与游戏保持一种距离,和没有出口迷宫一样,是不想让观众体会到“胜利感”或者说是“游戏感”。观众在体验过程中不会有“打通关”或者是“走出迷宫”的快感。这一切都是为了作品的意义更纯粹的传递出来。
▲不可能的即兴云图画廊纽约2016丨陈抱阳
单读:“仿生人”的概念,究竟模仿的是什么?对比飞机模仿鸟翼,并不是完整的复制,飞机也不需要扇动翅膀。
陈抱阳:我这件作品的本意不是在讨论“后人类”的话题,科幻背景与其说是在畅想未来,不如说是对当下的思考。
真实和虚拟,文化空间和数字空间的关系,我想通过一个大家更熟悉的人与机器之间表达出来。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丨菲利普·迪克著
我介入这个菲利普·迪克的小说背景也是很巧合的,在梦境里我梦见一样霓虹灯的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cows",然后我就去google 了,发现是菲利普·迪克小说的标题。我小时候是看过电影和他原著的。当时是中译本,使用的标题不是英文标题的翻译,而是电影名《银翼杀手》。而这本小说的标题和内容并不是紧密结合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相关的,所以我也很意外为什么自己会梦见。
有的人可能在使用作品的时候陷入恐惧,比如无从得知现实世界之类的,这种恐惧是预设的吗?还是说只是使用者的个人体会。
我预设的部分上文基本都谈到了,至于恐惧,我觉得并不是对于我VR 空间的恐惧吧。而是对于VR 加玻璃迷宫,害怕自己撞到玻璃的恐惧,恐惧正是来自于VR 和物理空间的交界处。虽然恐惧不是我预设的,但把观众引导到这个间隙确实是我的本意。
▲无界影像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节厦门2016丨陈抱阳
单读:如何看待艺术和科技的关系?有哪些你觉得结合得比较好的例子?
陈抱阳:我觉得现在技术大爆发,很多技术都在此刻成熟了,而又有厂商将不同的技术整合起来,提供给用户使用。比如VR 头显不是新概念,但此刻显示屏技术,激光追踪技术,电脑的预算力等等都在此刻成熟到可以支撑起VR这套系统和概念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行业细分,“可以雇人”实现某种效果的时代。虽然艺术家在技术方面永远不会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我觉得做和技术相关的艺术家需要掌握技术,更重要的是掌握技术内在的逻辑,才能去创作。换个角度,一个不会拿笔,或者分不清水油性颜料的画家也是很难进行想做的吧。
▲日暮登春山2014丨陈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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