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切”的天际线难言最美

  文丨凤凰网评论部

  这两天，北京的天空是一种深邃的蓝。隆冬时节，又值采暖期，蓝天来之不易。只是，人们在仰望蓝天的时候，不免会看到众多拆得光秃秃的楼顶。据北京市城管委最新披露，在近日启动的清理牌匾标识统一行动中，全市已拆除1.4万块楼顶各种牌匾标识，亮出天际线。

  针对公众反映强烈的“拆除广告牌找不到路”“用红布条幅代替牌匾”等问题，北京市城管委表示，正在制定街区总体设计，将注重街区特色。同时，也将加快重设工作，将拆除和规范重设同步。

  政府及时回应社会关切，并告知清理整治行动的进展、计划等，确实可以暂时缓解公众的焦虑。这样的沟通与互动，也有助于打通两个“舆论场”，消弭社会上的不满情绪。政府行政行为要想获得民众的理解与支持，公开透明、公众参与不可或缺。事实上，这也是政务信息公开的要义所在。

  客观而言，近年来，北京城市发展一日千里，城市面貌变化之快，已经让很多老北京感慨“不认识路”了。但与此同时，在规划、建设、配套等方面却显得大大咧咧，不太讲究细部，打磨功夫不足，很多细节做得不够精致，有些地方甚至成为被城市管理“遗忘的角落”。凡此种种，都应该是此番“亮出天际线”行动的初衷。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楼顶logo被拆除。图片来源见水印

  以清理“城市蜘蛛网”为例，这些城市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各种电线，早已为人诟病。此番北京市下大力气拆除明线，加快电力架空线入地，就是城市管理精细化的表征。据北京市城管委透露，目前北京二环内电力架空线入地58条，明年可确保全部入地，通信架空线入地313条，蜘蛛网将逐步清除。这一行动，也赢得了公众的赞誉。

  然而，即便如此，仍有必要追问，为什么良好的治理愿景到了执行层面，演变成一场拆除所有商业牌匾的运动？在政府政令下行的过程中，为何会出现层层加码、不断升级的趋势，并最终引起了公众不满？原本旨在“亮出天际线”，到头来为何成了不分眉毛胡子一把抓的“一刀切”？

  据披露，在此次清理牌匾标识行动中，不仅高楼顶部招牌被拆，像“庆丰包子铺”、街边小卖店等低矮建筑的牌匾也被摘掉；不仅商业机构楼体店招被拿下，就连一些公共机构的名牌也被拆掉。而这些标记，本来早已成为这个城市民众生活记忆的一部分，一下子拆得光秃秃的，难怪有人说“找不到回家的路”。

  城市治理不可能完全排除行政命令，不然，也不可能在面对复杂利益关系的情况下迅速求得突破。但也应该注意，在满足于“快刀斩乱麻”的快意同时，一定要警惕“一刀切”带来的风险。很多时候，尤其是涉及民众切身利益时，单纯追求行动的效率、追求行动的一律，未必就是最佳选项。既然现实生活复杂、多元，并存在各种咬合、楔入等情形，那么，治理就一定应该充分考量民意与民众利益。

  城市的“天际线”很乱，需要清理，也需要重新定位、规划、设计，这都没有问题，但这一行动必须考虑两个因素。一是要有一个酝酿、规划、形成共识的过程，也即要搞清楚究竟哪些东西应该清理、哪些应该改进，并在行动之前要有一个替代性方案，将来要改成什么样。总得给民众一个交代。这样，社会公众才不会产生错愕、错乱，也会心有所属。

  再就是，这不应该是一个闭合的指令性运动，而应该有公众参与的可能，有必要的纠偏、纠错机制。城市是公共空间，也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任何公共政策都应该考虑到各个子系统的接受能力，考虑到实际情况与民众的感受，并根据各种反馈，及时采取补救、修正措施。罔顾民意，强行推进，“一刀切”，并非实事求是的态度。

  这些年来，我们每每提及城市治理现代化，事实上，城市治理现代化首先应该是一个开放的、充满活力的治理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不仅有自上而下的执行力，更有自下而上的纠错机制；不仅有政策的效率，更有政策的温暖与呵护。

  其次，城市治理现代化也应该规划在先，未雨绸缪，而不是动辄大刀阔斧，拆完了才说准备开始规划。事实上，北京市城市建设不精细的问题由来已久。以道路而言，一条“葛宇路”居然能够存在有年而管理部门浑然不觉，足见其需要完善的地方还有很多。牌匾也是如此，为什么不早做规划？或者说，如果有相关要求，为什么不随时纠正？

  说到底，无论是缺乏规划，还是执行不力，抑或是平时不管，风头一来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拆了再说的“一刀切”，都是一种“认真的不负责任”，本质上则是一种懒政、怠政。不仅仅是亮出天际线政策，疏解低端产业，华北地区“煤改气”、“煤改电”工程无一不是在一刀切式的运动执行当中走偏了当初政策的“初心”，切不可等人心寒了再来温暖人心，不可等人心散了再来收拾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