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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生就自带耻辱,22岁这年她试图靠男人掩盖过去

发布时间:2017-12-12 11:49:51 来源:地平线非虚构 责任编辑:admin 阅读量:
原标题:一出生就自带耻辱,22岁这年她试图更改人设|深夜诊室? 97年夏天,我在医院后面的酒吧街认识张婷婷。那时候急诊室夜班分大小夜,小夜从下午5点接班,上到11点,下班时间正是酒吧街最热闹的时候,每次轮到小夜我都会很兴奋,特意带了吊带裙和

原标题:一出生就自带耻辱,22岁这年她试图更改人设|深夜诊室?

  97年夏天,我在医院后面的酒吧街认识张婷婷。那时候急诊室夜班分大小夜,小夜从下午5点接班,上到11点,下班时间正是酒吧街最热闹的时候,每次轮到小夜我都会很兴奋,特意带了吊带裙和化妆品,等着下班直接疯玩。

  天天泡酒吧的女孩子很容易互相认识,第一次见到张婷婷时,她在吧台喝酒,身穿一件粉色小礼服裙,细眉细眼,白且瘦,气质清冷,说话婉约,像没毕业的大学生,低头敛眉的时候,像林黛玉。

  几杯酒之后,我们成了朋友。她刚回沈阳,正在找工作。她的脸越喝越白,说话也更慢声细语,目光渐渐有些迷离,看着刚进门的一个帅哥说,“我就喜欢那样的”。我正在考虑如何帮她搭讪,她却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激光棒,看似无意摆弄,不小心闪在帅哥脸上。

  她慌乱地微笑道歉,帅哥也笑了,走过来请她喝酒。她说她不胜酒力,还是喝一杯果汁吧。离开酒吧之前,她已经把帅哥收做了男朋友,挽着帅哥胳膊给我留下电话号码,嘱我有时间一定要找她玩。

  几天后我轮休,跑去她家吃饭,她已经和帅哥同居了。一进门,她就把我拉进厨房,叮嘱我说话要注意——帅哥是沈阳体育学院打羽毛球的,父母都在法院工作,一个姐姐已经出国。帅哥得到的她的基本信息是,目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助理,薪水不菲,前途光明,父母已经离异,母亲在广州做生意。我赶紧把这些关键词记住,免得出错。

  她带着围裙,炒菜做饭忙得一头细汗。帅哥在客厅打游戏,偶尔爆发出“我操”之类的感叹词,传到厨房里,她听见了就微笑。她举着大勺,忙着起锅,帅哥在外面喊,过来帮我点根烟……她马上放下大勺跑出去,把烟点好塞进帅哥嘴里。帅哥确实没办法自己点烟,两只手都在操纵键盘呢。

  吃饭的时候,帅哥说了没几句话,全部都是挑剔,蒜薹过火了,茄子太淡,红烧肉没有他妈做的好吃。婷婷也不回嘴,眼眶有点红,低下头……我有点诧异,觉得她不应该是轻易动感情的人,俩人满打满算在一起也没超过一个礼拜,看她如此委曲求全,是要和人家奔着长久去了。

  放下碗,帅哥说学院有事,起身走了。她关好门,转过身,松了一口气,围裙扔在一边,窝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烟雾下头,她像变了一个人,有些憔悴和说不出的苍老。我明白什么叫交浅言深,但还是忍不住地说,“他好像对你……没那么喜欢啊。”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如果这是我的男朋友,早就把大勺扣他头上了。干嘛啊,太欺负人了。我义愤填膺的嚷着,她只是苦笑,她说她就是要找一个稳定的合适的人结婚,喜不喜欢没那么重要。我愣了,才22岁,干嘛这么着急?何况就凭你的条件,想找人结婚根本不难,干嘛憋屈成这样?

  她说她不憋屈,转身拉开裙子后面的拉链,顺着脊椎我看到一排淡淡的烟疤。谁干的?我问。她说,前男友。

  后来我想,可能觉得我的职业日后会对她有所帮助,所以才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隐瞒。

  她不是什么律师事务所助理,无业,父母也没有离婚。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父亲就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母亲不是生意人,现在广州做妈咪,傍上了一个香港人,算搭伙过日子。母亲16岁就生了她,如今不到40岁,风韵犹存。

  她16岁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去了广州,做些不好启齿的事。因为母女同台,搏到些许彩头,赚的比别人多。

  在她背上烫烟疤的前男友是夜总会保安,对她是口口声声爱,死去活来爱,却每次见到酒后回家的她,就是一顿打。她想跑,他就用杀了她和她妈妈相威胁,还说大家都是外地人,死了也没人搭理。她跑过一次,躲在妈妈朋友家,前男友拖着一个煤气罐找上门,扬言她要是不出来,就放火炸房子。她躲在门后,听见前男友骂,“你个婊子,你活该”!妈妈朋友报警,警察来了,把人带走,不过对她们这几个苦主也没好脸色,警察的话是,“苍蝇不叮无缝蛋。你们这种货色,天生招惹这种人。”

  她从没告诉过前男友任何她的真实消息。男友被拘留后,她火速打包行李,离开广州,先跑去了四川、湖南,然后回到沈阳。人在外地总是会被猜疑,回来沈阳,她是土生土长本地户口,说什么也多几分可信度。回来后她就算洗手上岸,决定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找个安安稳稳的男人。

  “怎么跟帅哥解释后背的烟疤?就算已经淡了,也够触目惊心。”我问。她说这是小时候变态幼儿园老师的杰作,不光她一个小朋友,那一个班都没幸免。帅哥信了。

  婷婷努力在帅哥面前维持宜室宜家青春婉约的淑女形象,再也不混酒吧,不在帅哥面前抽烟喝酒。大概三个月后,我正在值班,听见有人找,探出头看,帅哥拉着婷婷已经到了处置室门口。

  “你赶紧劝劝她吧,我家里不同意,她就要死要活……反正我不管,我交给你了,我现在有事要出去,她真出事,算你的……”帅哥说完真走了。我站在门口,还没缓过神来,婷婷看着我,流眼泪。我马上问,“你吃药了?什么药?多少?”婷婷摇摇头,她就是吓唬帅哥一下,还没傻到真去毁了自己。

  那天我正好还是值小夜班,11点半,我们就跑去酒吧。

  婷婷几天前见到了帅哥父母,老两口在法院工作一辈子,眼睛太毒,见面之后就觉得婷婷有问题,加上那个莫须有的律师事务所,俩人精通法律,几句话问的婷婷破绽百出。当面没太让婷婷下不来台,回家就告诉帅哥,必须分手。帅哥觉得无所谓,也差不多玩腻了,正好想脱身,顺水推舟。

  婷婷费了这么多力气当了三个月演员,眼看要竹篮打水,就想最后一搏。刚才帅哥转身就走,让婷婷彻底明白,没有任何必要了。且不说俩人之间是否有过感情,就算是陌生人,也做不到如此绝情。

  那晚我劝了婷婷很多,她的脸还是越喝越白。我说:“没必要装假演戏,就算不被人发现,也装不了一辈子。还不如踏踏实实活自己,也许就有人喜欢那样的你。”婷婷坚定地摇头,她从不担心没人喜欢她,只是喜欢她的人都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婷婷报了自考补习班,想学点东西,上了两次课就放弃了,她真不是念书的料,看见老师写黑板报就眼晕。交的学费拿不回来,却认识了一个一起进修的男孩——老实、上进、木讷,和她之前认识的男孩都不同。离开补习班那天,她把男孩带回家,不算男朋友,算过渡。男孩受宠若惊,住下后主动承担了全部家务和房租。我去找婷婷玩,她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喊在厨房的男孩洗好水果送出来。

  “这样不是挺好的?”

  她摇头:“不行,没感觉。”

  和男孩分手的时候,男孩留下了特意买给她的祛除疤痕的药膏。

  98年夏天,婷婷进了一家小医药公司做医药代表,请客户吃饭的时候,认识了开酒店的于老板。几天后,她单独请我吃饭,于老板全程陪着我们聊天。他离异,孩子归前妻,人不算英俊,但很有男人气。婷婷去洗手间,他悄悄拜托我,希望我能替他多说好话。他感叹道,她太好了,气质好,有文化,有素质,比他那个初中辍学的前妻好一万倍。

  回家的路上我问婷婷,这次又要认真了?她很犹豫,于老板大她十几岁,前妻据说不是省油的灯,还有儿女牵扯,将来日子不会好过。还是那句话,她费了这么多力气改头换面,可不是为了再跳火坑。她说话有理有据,我总是无言以对。

  婷婷和于老板牵扯了一整个夏天。秋天婷婷生日,于老板送她一辆车。婷婷提出分手的理由是妈妈不同意,并哭得梨花带雨,于老板反倒有苦说不出了。

  婷婷事业进展还算顺利,年底小公司倒闭,她凭借已经具备的人脉和资历,以及一份假学历,进入到辉瑞沈阳分公司。那里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偶尔和新人聊天,大家问起毕业学校,哪级哪班哪个导师,会让她有些尴尬。

  99年,婷婷和市口腔医院的一名医生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已经完全活在自己的人生设定里,她相信自己就是那个美好的女大学生,单纯的女职员,身心都没有受过任何创伤,并且会如此单纯美好一辈子。她告诉医生,自己性格内向,社会关系简单,和同学都没有什么来往,唯一的朋友就是我。于是医生邀请我一起共进晚餐,顺便求婚。婷婷羞红脸接下戒指的那一刻,脸上带着终于修成正果的欣喜。

  婷婷和医生的婚期定在元旦,新世纪新生活,意味深长。那段时间,婷婷忙得不可开交,连我这个唯一的朋友都很少能见到。一次,我带人去看牙,见到了医生。医生热情招待,临走时送我出门,叮嘱我别忘了参加婚礼。

  就像电视剧里出现“放心,我不会出事”的画面,下一个镜头说这话的人准出事一样,医生再三叮嘱希望大家出席的婚礼在一个星期后突然宣布取消了。收到短信通知,我第一时间去找婷婷,她不在家,在酒吧。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举着一瓶伏特加满世界找人拼酒,脸白得像墙壁,踉踉跄跄,最终一头撞在地上。

  我带着她回急诊室,包扎,输液,处理酒精中毒。

  婷婷醒来后已经天亮,我坐在旁边等她解释。她看着天花板,半天嚷出一句:“我操,他就是个王八蛋!”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骂人,看见她目光中带着疯狂。但我觉得,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她。

  既然已经摘下面具,她索性放个轻松,撇嘴冷笑翻白眼,文雅气少了,多了些江湖派头。她说医生就是个王八蛋,非要婚前出具体检报告,她本来没太在意,她身体不错,一般不生病,谁知道查出了个盆腔炎,附件炎,并且很可能是由于不洁性生活引发的。医生暴怒,他认为自己是极度干净的,那么理由很明确,婷婷有问题。

  医生不给婷婷解释机会,断然决定分手。理由是,他要为自己将来孩子负责。婷婷当场暴怒,拿出了当年在广州的劲头,轮番问候了医生家的祖先和亲人。说痛快了,顺嘴就说,我就不干净怎么了?你有本事别碰我啊!医生傻眼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婷婷,吓得落荒而逃。

  说到这儿,婷婷都气笑了,医生不光是个王八蛋,还是一傻X。连带着,她也被当成了傻X。

  以后打算怎么办?我问。婷婷毫不犹豫地回答,“换人!”反正她是明确了想要的生活,反正她是打算跟自己死磕到底。我很想告诉她,强扭的瓜不甜,这话不仅适合感情关系,也适合人与自己。可我又想,也许她是对的呢?她想要那样的生活,也一直为此努力。或者她能演一辈子,乐此不疲。或者她演着演着就成了真的。

  婷婷后来很少找我,她继续带着面具,追寻想要的生活。

  2001年夏天,婷婷给我打电话,她嫁给了出版集团的一个编辑,闪婚。公婆都是教师,对她像亲女儿。没办婚礼,旅行结婚。这是她最后一次和我联络,或许她要和所有知道她过往的人一刀两断。

  我真的不太在乎她以后会不会幸福,或者她什么时候演砸了,本性毕露……这都不重要。在我看来,她起码成功过:做出一份人生规划,确定了目标,较劲死磕,然后得到想要的一切。她应该享受当下的快乐、成就,给自己营造的尊严。至于以后的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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