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信故事 || 秦桂芳：新中国第一代女飞行员

执信有嘉名，校友造其芳。校友是执信中学的名片。校友会特别开设“执信故事”栏目，采访有代表性的校友和老师。

▲秦桂芳（左）和伍竹迪

( 广州市执信中学校友会图文 )1951年，从执信中学走出两位中国第一代女飞行员，她们是秦桂芳和伍竹迪。执信故事第一推，讲述秦桂芳校友的故事。

秦桂芳

秦桂芳

1951届执信校友

新中国第一代女飞行员

第一位女机长

第一个飞赴抗美援朝前线执行任务的女飞行员

第一个女飞行教员

被称为“新中国女飞行员一号”

▲20世纪50年代秦桂芳当教员时的留影

▲1964年，改装“伊尔—14”时的秦桂芳

“我送给学校的飞机，还在不在啊？”每一次探访秦桂芳，她都会问这个问题。

我告诉她，她送给执信中学的飞机模型，存放在校史馆里。但下一次见到，她还会再问一遍。

3年前，83岁的秦桂芳因一次意外导致股骨骨折，住院半年，术后腿部功能受影响，行动需要借助轮椅。为了恢复生活自理能力，秦桂芳每天坚持走路锻炼，早上10点到11点、傍晚6点到7点出门锻炼，雷打不动。

“我母亲以前在球场上的外号叫‘土匪’，她生性好强，从不认输，不向命运低头。”王秦岳如此介绍他的母亲——秦桂芳。

▲秦桂芳（后排左二）在执信女中篮球队

秦桂芳在执信女中读书时，就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曾多次代表香港赴东南亚国家参加篮球比赛；在航校教书时，是学员们的篮球教练；一生酷爱运动，早在50年代就获得篮球、乒乓球、田径和游泳等多项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

由于早年高强度的飞行工作，近来，86岁的秦桂芳的听力和记忆力都有所衰退，股骨骨折后，各种运动更是大大减少了。

秦桂芳，一个闪光的名字

作为第一代女飞行员，秦桂芳凭借过硬的飞行技术，航校毕业后被分到空军专机部队，负责中央领导和军委首长的专机飞行。1952年“三八”妇女节，秦桂芳等12名女飞行员驾机飞越天安门广场，接受中国领导和人民的检阅。随后，毛主席接见了包括秦桂芳在内的全体女飞行员。

在逾4000小时的飞行生涯中，秦桂芳多次承担重大任务，执行“穿越生死”飞行，屡屡化险为夷，取得骄人战绩。

▲秦桂芳赠给母校两本自己的传记《蓝天做证》

在《蓝天作证——秦桂芳传》一书中，记录了很多她刻苦钻研技术、紧急关头化险为夷和被委以重任并成功执行的故事，以下是几个非常有代表性的故事。

▲秦桂芳爱飞机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练就绝活

大侧风飞“里—2”是件令人头痛的事，飞行员要一直向来风方向压住操纵杆，向来风的反方向蹬住舵，当操纵杆和机舵用到最大限度时，飞机再不落地就要出事故了。遇到侧风，飞行员常常累到满头大汗，两腿发抖。

爱学习爱琢磨的秦桂芳跑到西郊机场看中苏民航飞机如何降落，还真被她看到苏联顾问采用侧风修正法让飞机稳稳当当地着陆了，茅塞顿开的秦桂芳摸索出“上风头反方向侧风修正法”，练就出一套“绝活”。

在当时，秦桂芳的这一发明违反了苏联专家编制的《“里—2”飞行手册》的操作规程，她没少挨批评，慢慢的，领导见她在侧风条件下比别人飞得好，不仅批评少了，遇到大侧风紧急任务时，还会点名找她。

▲秦桂芳（中）在带飞前带领第二批女飞行员做地面练习

灵巧避敌

秦桂芳是第一个单独飞赴抗美援朝前线执行任务的女飞行员，那次任务是护送空军副司令员兼志愿军司令员刘震到安东（现丹东）大东沟前线机场。飞行中，地面突然通知空中有敌情，情况非常紧急。秦桂芳冷静分析局势，迅速下降高度，在大孤山机场北边的两个山腰中间低高度钻过去，然后左转弯，直接对着跑道长五边落地，安全地完成了任务。

▲飞行训练后秦桂芳（左四）与战友们合影

险峰风光

1958年8月22日中午，正在午睡的秦桂芳接到紧急任务，运送一个手里拎着金属密码箱的送密令的人去福建，到了济南遇到一大片很厚的云层，她驾驶的“里—2”最高只能飞四千多米，无法从云层上面飞过去，只能从云层中穿过去。

气流越来越紊乱，飞机颠簸得非常厉害，突然，一道亮光从机头闪过，只听到通讯员尖叫一声：“耳要被打掉了！”秦桂芳赶紧命令关闭通读设备同时立即调转机头，想脱离这暗藏积雨的云层。飞机颠簸得更厉害了，机身左右摇摆达到四五十度，秦桂芳咬着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飞机在云层中颠簸了大约二十分钟才冲出云层。

一问飞机位置，还在济南上空。秦桂芳仔细看云层，不禁大吃一惊，飞机前面已经发展成波纹形的浓积云，和积雨连成一片。这是一个重大紧急任务，下午5点前，秦桂芳必须把这份密令送到福建前线去，不能要求返航或者就近迫降。

秦桂芳心里合计，从海上到内陆，锋面的恶劣程度会逐步减轻，一问地面，开封天气稳定，于是毅然从济南改飞开封，经南京飞赣州，下午5点，飞机顺利地在福建连城机场降落。

第三天，秦桂芳才知道她运送的是毛主席亲自签发下令炮击金门、马祖的绝密作战命令

74年前，她也为了上执信而补课

秦桂芳1933年6月出于广州，是家中的第八个孩子，因为家中经济困难，母亲两次服药堕胎却未成功，她反而生得很壮实。出生后不久，她就被四伯父收养，小名叫阿牛。后来四伯父家生了两个弟弟，秦桂芳失去了养父母的疼爱。

1937年夏天，秦桂芳一家躲避战乱来到香港，生活异常艰苦，幸运的是，她可以上学。

▲刚刚跟随养父母逃难到香港的秦桂芳（右）和小伙伴在九龙山边的木屋前

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香港也不再平静，目睹日本侵略者的暴行，从小性格倔强的秦桂芳，对革命充满激情，在表姨的带领下，年幼的她走上了革命道路。

日本投降后，12岁的秦桂芳不愿意上英国人的教会学校，希望能上中文学校，于是和养父母商量，从香港返回广州读书。

1945年，广东省立执信女子中学迁往韶关的一部回迁广州，与另一部复合为一，并停办附小。

“当时，我表姨正在中山大学读书，她建议我考执信女中，这所学校很有名，有优良的革命传统，是一所爱国、进步的中学，很多人都想去考。”这是秦桂芳选择执信女中初衷。

▲在执信中学的档案室保存的1950学年度的学生名单上找到了秦桂芳的名字

当年的执信女中，入学要考试。秦桂芳一个人从香港回到广州，先在西关荔枝湾教会办的培英中学补了一学期的课，其间表姨有空时，也会给她辅导，她如愿考进了执信女中，读初中二年级，在学校寄宿。

一年后，秦桂芳被学校除名。她回忆道：“执信女中革命气氛很浓，中山大学的进步学生经常来动员我们。1946年12月24日，北京发生了轰动一时的‘沈崇事件’。我记得有天晚上，我和同学刚去菜地浇完水，拎着铁桶准备去上晚自习，中山大学一个大姐姐来了，讲述了美国兵强奸北大女学生这个暴行。大家被激怒了。敲着铁桶，准备第二天上街游行抗议。没想到被人告密，学校第二天将大门锁死了，制止我们游行，我和几位‘闹得厉害’的学生给记了名。到了1947年初放寒假的时候，我就被学校秘密除名了，又回香港去了。”

秦桂芳和执信女中的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重返执信，立志保家卫国

秦桂芳回到香港后，参加了香港地下党组织，积极开展工人运动。1949年，广州解放了，12月，组织安排她秘密回广州，但行动失败了。

1950年8月，组织再次决定让秦桂芳来广州，并且让她选择读书或去工会工作。她想读书，掌握更多的知识，为新中国做更多的贡献。秦桂芳再次参加执信女中的入学考试，考试通过，被安排在高中三年级乙班读书。

▲1949年拍摄的执信女中正门

“我对执信有感情，那里的老师和同学，那里的教学氛围，那里的一切，我都喜欢，带给我力量，带我走向新的生活。”秦桂芳重返执信女中，感觉和上一次很不一样，校长是她以前的老师孔庆余，也是地下党员。学校的氛围清新，同学们穿着当时流行的阴丹士蓝大襟褂和裙子，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积极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活动。因为篮球打得好，秦桂芳还担任学校篮球队的队长。

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开始了，11月初，当时的广州市市长叶剑英在观音山（越秀山体育场）召开动员大会，号召大家参军，保家卫国，秦桂芳听了很激动。

“记得那天晚上，大会结束后，部队派大卡车送学生回学校，当时下着很大的雨，卡车很高，很多个子小的同学爬不上去，我身体好，就趴在地上，让同学们踩着我的背上车。”秦桂芳回忆道。

很快，学校成立了“刘伯承兵团”，秦桂芳担任团长。带领同学生做军事操练，上街表演活报剧，宣传保卫新中国的胜利果实。她和青年团员一起，带头参军。

秦桂芳报的是空军。她对飞机有很深的印象，小时候看盟军的飞机炸日军军舰，对飞行员又羡慕，又敬佩。报名后体检，根据体检情况，再按照空军，海军，陆军，炮兵的先后顺序录取。体检时有一个项目是坐转椅上，自己拿着棍子旋转，有些同学转了几圈就头晕了，她却觉得很好玩。

好事多磨的体检结束后，医生说秦桂芳有龋齿，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回到宿舍照了好久的镜子，心里忐忑不安。

▲飞行中的秦桂芳

12月上旬，秦桂芳终于接到了入伍通知，和12位同学一起参军，正式成了一名空军，坐火车去武汉“中南军区空军预科总队”进行集训。与秦桂芳一起成为中国第一代女飞行员的，还有执信女中的同学伍竹迪。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从1951年成为一名空军到1968年停飞，秦桂芳的飞行员生涯虽然短暂，却战绩辉煌。

因为家人都在香港，正值飞行员黄金时代的秦桂芳夫妇因为有“海外关系”而停飞，1968年，她被调到四川夹江一所航校当教官，等到平反的时候，四十多岁的他们已不适合恢复飞行。这对当时的秦桂芳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她把自己的爱国和飞行的热情毫无保留地倾注在飞行教学上，历史安排她与中国前五批女飞行员结下不解之缘，为中国妇女航空事业做出贡献。

▲秦桂芳（左二）与第五批女飞行员一起座谈

▲秦桂芳一家在四川夹江

秦桂芳夫妇1998年回到广州定居，现为广东省航空联合会副会长。在广州干休所的家里，挂着他们夫妇年轻时的照片和秦桂芳驾驶飞机的照片。秦桂芳英姿飒爽，丈夫王效英，原成都军区空军副参谋长，阳刚俊朗。客厅的墙上，还挂着王效英副参谋长的书法：“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秦桂芳夫妇

秦桂芳回忆当年的故事，时不时问一旁的王效英：“老伴，你还记得……”，于是王效英开始补充。说到激动处，二老深情对视。二老结婚已经60多年，夫妻相濡以沫，清深意浓。王效英一会儿拿出二人的结婚照，一会儿拿出钻石婚纪念日的海报，还秀出秦桂芳的书法：“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原来，晚年的秦桂芳受年轻时就浪漫文艺的王效英影响，也练起了书法来。

在采访前，秦桂芳的家人告诉我们，老人家精力不如从前了，但一说到她挚爱的执信女中和钟情一生的飞行事业，总是兴致勃勃，笑声朗朗。文/编辑：曾冬梅

执信中学校友会副会长董卫东探访病中的秦桂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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