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黑暗隧道里的白衣之光

　　郑州地铁5号线，别称「健康生命线」，因为32个站点中有 6 站是以医院名字命名，分别是儿童医院站、省人民医院站、市中心医院站、郑州人民医院站、市第二人民医院站、省骨科医院站，而郑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也在这条线上。被洪水围困在地下隧道里的这趟列车上，乘客中先后有3名医务人员站出来，他们互不相识，来自不同的医院，挺身参与了对其他乘客的救援。

　　他们像往常一样以普通乘客的身份登车，在漫灌的暴雨中改变了身份;从像普通人一样的恐慌，到遭遇险情发生时如「膝跳反射」一般的职责唤醒;从忙碌了一天的救治工作中暂时解脱，到毫不犹豫地投入更重要的救治工作中。

　　黑暗隧道里的「光」，在暴雨汇成的激流里愈发耀眼。

　　「我想请求你们帮我核实一下，看看那位孕妇到底怎么样了。是先于我被救走了，还是什么情况?她看着像怀孕五、六月的样子，穿一件白色裙子，背小背包，肩上还挎了一个长方形的镭射包。我非常想知道那个女孩的情况，我很担心她。」唯一参与救治的女医生秦杰林，请求各位看到这篇报道的朋友帮她。

　　不同于上微博热搜的于逸飞，以及李英豪，7月22日，健康界联系上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时，全院都没有一个人知道，秦杰林是热传视频里那位救人的女医生。

　　救人后，秦杰林因为缺氧而头痛欲裂，受伤的手臂因为不停地按压而颤抖不止……她都没跟同事透露半句。

　　「丈夫的微信一直无应答。」徐涵是从此刻开始感觉到不对劲的，群里说，郑州地铁5号线出现大水漫灌。

　　十几分钟前，她的丈夫李英豪刚从河南省人民医院离开，5号线是他们每日回家的必经之路。

　　李英豪和徐涵都是同一家医院的护士，李英豪是重症医学科RICU护士。7月20日这一天，其实李英豪并未被排班，「算是加班」，所以他回家回得比平时要早：17时多。

　　雨已经下了两天两夜。李英豪对健康界回忆，下班时，医院门口的积水已到膝盖。

　　天像捅了个大窟窿。

　　气象数据显示，7月20日下午16时到17时，郑州一小时的雨量高达201.9毫米，相当于103个西湖倾泻而下，也突破了中国大陆小时降雨量的历史最高值(198.5毫米，河南林庄，1975年8月5日)。

　　秦杰林是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郑东院区综合科一病区的医生，这一天，从儿童医院站上车，10分钟后，她搭乘的列车抵达省人民医院站。

　　李英豪上车的省人民医院站，离医院就130米的距离，可往常他3分钟就走到的路程，这次走了10分钟。

　　曾因为李英豪赴武汉抗疫，婚期一拖再拖。在妻子眼里，李英豪是个温柔而体贴的丈夫，时时都呵护着她，捧着她。

　　这一天，亦是如此。心疼妻子的李英豪，原本打算回家取雨具，再原路返回医院接妻子。

　　他的家在4站路外的沙口路站，地铁车程 9 分钟，来回不过一顿饭的功夫。

　　秦杰林的家也在沙口路站附近。车厢里，她接到嫂子的电话问到哪了，「怎么还不赶紧打车回家?」

　　谁也没想到，就在离家只有几百米的地下，她俩被突然涌入的洪水，困在了地铁5号线的通行隧道里。

　　祸起挡水墙

　　灾难是从一面墙被冲垮开始的。据@郑州发布 消息称，此次强降雨造成五龙口停车场及其周边区域发生严重积水现象，7月20日18时许，积水冲垮出入场线挡水墙，进入正线区间，造成列车在海滩寺街站和沙口路站隧道停运。

　　五龙口停车场很特别，不同于其他停车场，属于「地铁车辆段」。一位郑州地铁的工作人员告诉健康界，因为5号线较长，为有利于运营，以及分担车辆的检查清洗工作，郑州地铁在线路的西北角设了这个停车场。

　　事发地点地势较低，这成了悲剧的隐患。列车停运的区间，为U型路段，是线路的较低点。

　　「地铁以防为主，以排为辅，地铁本身不是通过排水来解决的，就是要防止水入站。」隧道给排水从业者表示。沙口路以西至月季公园区间，设有出入线通往五龙口停车场。短时强暴雨引发的积水，冲毁了设置在出入场线的挡水墙，流量也超过了出入线段泵站的最大负荷。

　　大量雨水由此长驱直入，在短时间内涌入5号线正线，并向着更低洼的沙口路-海滩寺区间涌去，倒灌入地下隧道和列车内。此时，列车无法正常倒车，返回上一站清客，造成旅客滞留隧道内长达数小时。

　　18时10分，郑州地铁下达全线网停运指令。李英豪乘坐的列车，停在了海滩寺站和沙口路站之间。

　　这是第2次停靠，据李英豪回忆，2 分钟前，在郑州人民医院站，也出现过短暂停车。

　　当时列车广播称：「现列车临时停车……」而车内的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着：受暴雨影响，2号线东风路以北路段已全部无法通过。

　　当时，李英豪见到对面的列车正常开来，行驶过程中并未看到有什么异常，他无法想到，洪水会突然涌入。

　　短暂停车，让车厢里的一些乘客有了共同讨论的话题，李英豪听到，有谈兴颇浓的乘客开腔讨论，这座城市突如其来的暴雨，以及另一条地铁线的「大水倒灌」。

　　而来自河南省交通广播的女记者小佩，也许是出于职业敏感，先一步发现了危险，18时11分，她在个人朋友圈发布称：18：05，车厢进水，列车临时停车，保持冷静!

　　这时，李英豪见到列车司机从车头跑到车尾，边跑边打着电话，有些匆忙。

　　列车往反方向开了几十秒，「「咚」一声，突然车被锁死」。李英豪推测，当时司机应该是想把车往回开，结果发现，往回开不了。

　　「我在地铁里，可能出不去了」于逸飞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说，信号很差，电话中断了。这是他到郑州人民医院骨科上班的第一天，这名新科医生此前从英国伦敦大学拿到了硕士学位，学的是骨科脊柱专业。

　　疏散乘客的决策，司机很快做出了，他打开车头列车门，让所有乘客下车，当时在第二节车厢的李英豪，和于逸飞一道，成了最早撤离的那批乘客之一。

　　第一批脱困的人

　　当李英豪迈出列车门时，车外的水位已经到他的膝盖处。

　　此刻，列车停靠在两个站台之间的隧道中，乘客走出列车后，只能沿着隧道边的应急疏散通道，往沙口路地铁站方向走，通道只有40～50厘米宽，基本不可能两个人并行走。

　　「当时，可能大家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所以刚出去的人都在拍照、拍视频。」一名在现场的乘客对健康界回忆。

　　隧道没有照明灯，乘客们只能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照亮身前的一小段路。他们一个个紧贴着墙而走，担心自己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掉入在隧道呼啸奔流、流速极高的洪水中。

　　列车停靠的位置，距离沙口路站约300米，然而就这平时3分钟能走完的路，据李英豪回忆，在他后面的人要走1小时左右。

　　之所以难以前进，是因为在应急疏散通道与沙口站站台的连接处，有个3米多宽的「断头台」，李英豪走到时，水流已经很急，有3个地铁工作人员站在3米多宽的水流中，接应乘客一一上站台。

　　「断口很宽，需要乘客先跳入水流中，然后再爬上站台，但当时很多人不敢跳。」李英豪回忆，所以他先跳到水里，和3个工作人员一起接应其他乘客。

　　这时，他听到后面的乘客有人大声喊，「快一点，后面等不及了」。

　　「我这身板压根站不稳，我们都抓着电缆和铁片，怕被冲走。」李英豪回忆。就这样，4个人，三位男士、一位女士，在3米多宽的水流中接力。

　　有几位孕妇，是踩着李英豪的手、大腿上的站台。「因为她们的脚下面不是平整的地，我们去给她找落脚点时，得一步一步地过，怕她们一脚踩滑，直接就会被水冲走。」李英豪说。

　　当时还没有救援队赶到，刘英豪等4人在「断头台」等了许久，以为乘客们都从车厢出来了，没想到后面的人说，还有很多人没出来。

　　晚了李英豪一段距离的秦杰林，走了有三五分钟，就发现前面的人折返了，「他们让我们往回走，原来，前面的水已经涨起来了，过不去了。」

　　这时候，队伍后面的一个大哥说，「走，上车，在列车里可以挡水。」于是，人们又往回走。

　　就此，自救的希望急转直下。

　　对岸还有人

　　此时，轨道被奔涌的洪水占领，水流宽约4到5米宽，李英豪看到，「对岸」还有十几个人。

　　其中有一名上身赤裸的男士，看起来已经精神崩溃，他说，他快虚脱了。李英豪找了一瓶水扔给他，可惜他没接住。

　　水位在下降。

　　「救第一批人的时候，我就发现水位在下降，10厘米、20厘米...当时看到水位下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兴奋极了，觉得有希望了。」李英豪说。

　　但流速依旧没减分毫，水流依旧湍急。

　　对面的十几个人喊着求救，一名工作人员扔过去一把梯子。不幸的是，梯子掉在了水里，眨眼就消失在激流中。

　　当时，车厢里还有人，是先救河对岸的人，还是先救车厢里的人?李英豪判断，当时水流还湍急，而他们连救生衣都没有，「如果先救河对岸的人，车厢里的人谁都活不了」。

　　「请相信我，我是医务人员，你们现在的环境暂时没有危险，但是我们必须要有绳索等专业工具才能营救你们，请你们保持镇定，原地等待进一步救援，不要消耗无谓的体能。」对着对岸十几个焦急的人，李英豪喊话道。

　　刚安抚完对面十几个人的情绪，更棘手的问题出现了。有乘客反映，有人的已经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于是，李英豪和一名辅警、一名地铁工作人员，带着灭火器，朝着列车的方向移动。

　　破窗

　　「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应该不用多大会儿，可能就没事了。身边人也没有特别恐慌，因为当时车厢有电，还有人非常轻松地在刷朋友圈、看抖音。」秦杰林回忆，她们一行人走回车厢，从铁板往车上跨的时候，水流已经很急了，这时候，秦杰林看了一下表，是18时40分。

　　过了一会，情况越来越不对，水一直在往上涨。之前与秦杰林结伴的一名孕妇，主动说「你要不也站上来」，说着，她往旁边让了让，让秦杰林在座椅上有个站的位置。可即使站高了一大截，19时30分时，水位还是到了秦杰林的腰部。

　　「所有应急、消防，请救我们!我们被困5号线隧道，请扩散!车厢内的水到胸部了!我已经不会说话了，求救!SOS!」19时32分，小佩再次发朋友圈称。

　　1分钟后，「几百人啊，时间就是生命」的内容出现在了她的朋友圈。

　　19时46分，小佩的朋友圈再次更新，称车厢里的水快到脖子，其手机也没电了。

　　就在此时，列车熄灯了，断电了。秦杰林开始有一点点紧张，因为她明白，断电意味着什么：车厢是密闭空间，人这么多，只要时间稍微长一点，很快就可能会有人「窒息」。

　　她大声喊着，让乘客们安静下来、不要动、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太煎熬了。」说到这，秦杰林语带哽咽。她旁边的孕妇此时开始出现明显的体力不支，她一直在说，「我撑不住了，我撑不住了。」

　　周围乘客一直劝这位孕妇，你要坚持住，为了宝宝，马上就能获救。

　　这时，连秦杰林自己也出现了明显的「喘息」、「缺氧」等症状。

　　她抬头看向窗外，水位已经高过人头。

　　当时，有人想砸门，周围的人连忙制止住了那个冲动的人，「如果我们当时开门的话，水肯定灌进来，把我们淹死，必死无疑。」

　　闷热、缺氧、体力的消耗、精神的刺激，让秦杰林短暂地陷入了意识不清的状态，「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往我嘴里填了一口东西，可能当时他们以为我像低血糖。」

　　情况危急，这时候，李英豪等人也已到达车厢边，他们果断用灭火器往车窗上砸，砸开了一个豁口。

　　「那一层厚玻璃砸碎之后，我感觉到非常稀薄的氧气，我觉得我应该是活下来了，我死不了。」秦杰林听到有人在砸车厢的玻璃，一下、两下、无数下，终于砸开了两扇玻璃。

　　但是，她旁边的孕妇，后来她再也找不见了。

　　当时车厢被洪水冲击，已经偏离轨道，李英豪看到，车厢是倾斜着。

　　「第一个从车厢出来的是一个青壮年男性，因为当时水流比较大，他要帮大家测试一下横向救援是否可行。」李英豪回忆。

　　「当时先救谁，都是车厢里的人集体决定的。」李英豪说，当时他们负责救援的三个人，一个人进车厢内，一个在中途接应，而他则在外面，背从车厢救出来的人。

　　破窗后，车厢内有人说，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行了，让救援人员赶紧把这个人先救出去。

　　「个子矮的人，一张口就会被水呛到，但当时车内光线比较暗，没人能看得出来不对劲。慢慢地，有人察觉到身边的人怎么不对劲，开始呼唤。所以，当时是车厢的人集体决定，先让小孩出来，然后是让体弱的女生出来，男生们都是最后才出来。」李英豪说。

　　李英豪看到，「几个孩子都是被人群接力抱着出来的」，而他是转运孩子的最后一棒。

　　一位20岁左右的女生，当时已出现低血糖症状，李英豪将这个姑娘背出来后，随后又背了两名小女孩、三名大概6岁的小男孩……

　　发现这 3 个小男孩「身体冰凉」，李英豪安排别人先照看着，他赶紧跑到地铁站，让工作人员准备保暖的东西，并对几个孩子做精神上的安抚，随后，一一将孩子背到安全处。

　　而秦杰林，是被陌生人往前拽，一点一点，拽出车厢的。

　　心肺复苏

　　「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当时，已经走到负一层的于逸飞，突然听到下层有人大喊。于是，他快速返回到负二层站台。

　　李英豪就是在这儿见到了于逸飞，见到他从包里掏出了郑州人民医院新发的白大褂，白大褂连同包都被泡在水里很久，湿透了。

　　此时，这件湿漉漉、皱巴巴的白大褂，成了最鼓舞人心的符号，人们给这位医生让道，喊加油，「医生来了」。

　　很快，李英豪见到了第二位同行。陆续从隧道里走出来的乘客中，有一位大概1.60米高、身形匀称的女医生。

　　后来，他知道，这名女医生就是秦杰林。据郑州人民医院公众号报道，「大家从水里拉上来一个郑大一附院的医生，刚从水里出来是休克的状态，被于逸飞救醒之后恢复了体力，也加入了救治的行列。」而据「丁香医生」旗下「偶尔治愈」公众号报道，「一个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男)医生也被救起， 「他好像有些哮喘，我问他是否需要什么，他摇摇头摆摆手，说自己也是医生，你不用管我，赶紧去救其他人」，于逸飞说。」

　　秦杰林处于长期缺氧后的虚弱状态。「我自己沿着扶手，一点一点走到站台上，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生，当时以为120来了，我说，自己太难受了，头痛，恶心，不舒服，可能是缺氧了，能不能给点氧气。」秦杰林对健康界回忆。

　　她当时见到的，便是于逸飞。于逸飞说，「没有，我也是从车上下来，现在什么都没有」，让秦杰林先坐那儿休息，旁边的乘客给秦杰林递了件棉衣、一杯水，秦杰林开始取暖。

　　李英豪也见到秦杰林全身湿冷，冻得发抖，就在她取暖时，一位女生被抬了过来，已经失去意识。李英豪说，这是他出来这么久，见到的第一位被抬出来的乘客。

　　「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众人呼喊道。

　　这时大概是20时50分。据新华网报道，「(于逸飞)从下午六点到十二点，跪在地上做了六个小时心肺复苏，救助了十几个人。」

　　「看到有人需要抢救，这位刚被救出来的女医生立马就精神了，参与抢救。」李英豪说。

　　「我只想到我就是医生，就应该上前去帮忙。」秦杰林回忆，她马上给这名女孩做人工呼吸，而李英豪和于逸飞力气大，跪在地上，交替做心肺复苏，连续做了5轮以后，这个女孩还是没有任何的动脉搏动、没有任何的呼吸。他们现场判断，这个女孩应该是溺水、缺氧时间都比较长了。

　　陆陆续续又被抬过来7、8名女生，全部都已经失去意识，李英豪、秦杰林、于逸飞，便分散开来，给患者做基础的诊断，为不省人事的乘客做人工心脏复苏。于逸飞记得，有一名溺水的人被扛了上来，热心群众围上去，掐人中。

　　于逸飞上前制止了这样错误的施救方式，他让溺水者平躺在站台上，让他的头朝向一边，把手伸进对方的嘴里，清理出泥沙，对方始终没有意识，于逸飞立刻开始心肺复苏按压。

　　他们借来剪刀，用来剪开患者的衣服，方便定位心肺复苏的按压点。因为人手不够，3名医务人员，需要帮手，于是便在现场教起其他乘客做心肺复苏按压。

　　「有没有人能过来帮忙，我现场教你们。大家能救一个是一个，大哥，我教你心肺复苏。」李英豪喊来三四个身强力壮的男士，给志愿者们分了组，至少四个组，两两轮流。

　　「你教我。」一位女记者也加入了参与抢救的志愿者队伍，她便是小佩。

　　李英豪回忆，为了抢救，他们 3 名医务人员连续跪地约40～50分钟，他的膝盖黑一片、紫一片。而秦杰林的膝盖不知被什么划伤了，胳膊上也不知道为啥有淤青。

　　救着救着，秦杰林忍不住哭出来，自身刚刚经历被困，又马上投入到救人的过程中，情绪的跌宕起伏让她难以自抑。

　　看到她边救边哭，一位老大哥说：「别哭，坚持住，节省体力。」

　　生的希望，在抢救中，一点点复燃。秦杰林回忆，她给9到10个人做过心肺复苏，总共给十多人提供了救治。

　　但再多的努力，也并不都能唤醒生命。

　　有乘客经抢救无效，死亡。

　　参与抢救的医务人员难掩落寞，向地铁工作人员借来纸巾，对不幸离世的乘客，整理仪容，用纸巾盖上眼睛，以示对人最后的尊重。

　　「你抓不住这个人了。」于逸飞对媒体回忆，「会感觉很残忍，当你按压了几十分钟都失败后，你可能需要离开这个人身边，去挽救下一个还有把握拯救的生命。」

　　事后，当有媒体提出，想让于逸飞拍一张他那件白大褂的照片时，他很低沉，「不要了，上面有泥巴，还有一些血。」

　　但更多的人挺了过来。有名乘客出现低血糖的症状、高度紧张、全身哆嗦，李英豪给他保暖，让他侧卧位，借其他乘客的口香糖，让他嚼一下，他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李英豪的手机早已不知丢到哪儿去了，直到晚上23时左右，在失联6小时后，他借到一部手机，给妻子拨了通电话，报了个平安。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帮助消防和警察一共救下500余人，将老人和孩子一个个背出来的时候，一直联系不上他的妻子，急得直跺脚。

　　直到妻子从网上看到的一张现场照片，才确定了丈夫的平安。「虽然画质模糊，但我还是从慌忙混乱的人群中，一看认出了那个光着膀子的男子，就是他。」徐涵对健康界说。

　　晚上23时许，李英豪走出沙口路地铁站，救护车已在外面等待，很多被救的乘客等待着被分配送往不同地方，这时地面积水仍到小腿肚的位置。

　　「老师，我有时站不住了。」李英豪对一位医护人员说，这时他已经在水中浸泡超过50分钟，并和他人接力、心脏复苏多人，后来，他乘救护车送院治疗。因为救援导致的腰部拉伤，他此后住院三天，在健康界发稿前已出院。

　　7月21日李英豪的所在科室护士长裴永菊(中)和他的爱人徐涵(右一) 向他献花

　　「我自己跑到医院吸了一下氧，因为我不允许自己去给120的老师添乱，救援力量有限，要把有限的资源去让给更需要的人。」秦杰林说，她同学后来说，当时电话里，听她那时候的声音「已经不是很正常、语无伦次」。

　　在采访的结尾，秦杰林对健康界提出了一个请求：「我想请求你们帮我核实一下，看看那位孕妇到底怎么样了。是先于我被救走了，还是什么情况?她看着像怀孕五、六月的样子，穿一件白色裙子，背小背包，肩上挎了一个长方形的镭射包。我非常想知道那个女孩的情况，我很担心她。」

　　21日凌晨，郑州市委宣传部发布消息称，郑州地铁共疏散群众500余人，其中12人经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