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烟斗
作者 钟懿
昨晚,没来由的梦见去世多年的外公,想到外公生前对我的关心和宠爱,于是作文,以示怀念——题记
外公给我最深的记忆是他的烟斗。它长约30公分,老烟竹做的烟杆,大拇指一般粗细,黑而发亮,黄铜铸就的烟嘴和烟锅,静静地发出清幽的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乍一看像古董,即使不抽烟的人也会喜欢它。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同所有农村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无论是下地干农活,还是外出搞副业,都习惯地把它别在腰间,累了或休息的间隙,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从腰间拿起烟斗,在身边石头上或者鞋底敲掉烟斗里残留的烟渣,再麻利地装上一小撮烟叶丝,用布满岁月老茧的手指匀称地抚平,仔细端详一阵,慢悠悠地划着火柴把烟点燃,然后闭上眼睛“叭嗒叭嗒”狠狠地吸上两口,接下来便在吞云吐雾中尽情品尝烟的滋味,那神情如登仙一般。
外公的烟斗不仅可以抽烟,它可以作为消气解闷的出气筒,可以是表达爱意的棒棒糖,也可以是震慑顽童的戒尺。
一天外公与外婆怄气了,我母亲怎么叫他也不答应,吃晚饭时,母亲特地给他打了几个荷包蛋,还破例让他喝二两,可外公仍然置之不理。只见他干脆提起椅子,坐到屋檐下,吸着烟,锁着眉,慢悠悠地吞吐着烟雾。有时,很长时间也不吸一口,只让烟袋熄后又燃,燃后又熄,用沉默对抗着娇小的外婆。
晚上我悄悄给外公送去二两包谷烧,他一饮而尽。然后拿起烟斗,在柱头上“笃笃笃”叩了三下,喊起外婆的小名说,“好男不跟女斗。”然后带着我穿门去了。
外公爱他的烟斗胜过一切。平时他的烟斗从不让人摸,但是我找他借来做道具演节目,他却显得特别大方。
记得刚进初中,学校排练节目“四老汉上夜校”,我扮演其中一老汉,要求每人准备一杆烟斗。第二天,我要带着外公的烟斗去学校。外公怕我把他的宝贝弄丢说,平时排练不拿,正式演出时再给我,我依了外公的。后来,在演出的当晚,我就给弄丢了。一向喜欢我的外公,此后很久不和我说话。我自知理亏,素来调皮的我,从此,收敛了不少,回到家里不再疯玩,而是看书学习。期末试居然考了全班第一。看到大红奖状,外公摸着我的脑袋爽朗地笑了,我也开心地笑了。
后来,外公重新添置了一根旱烟斗,这次的烟斗更长,走路
可以当拐根使,坐在椅子上不用弯腰可以到火坑里点烟。不知怎
的,对外公的这根长长的烟斗我又亲又怕。
外公高兴时,要我给他的烟锅里装烟,然后点火,有时把烟嘴放到我嘴边让我抽一口,好奇的我猛吸一口,烈烈的烟味呛得我直咳嗽,心里直呼上当,外公见状则嘿嘿地笑。尽管呛得直呼上当,然而下次外公叫我吸时又照吸不误。
我和弟弟打架了,父母亲的责骂我是不怕的,就怕外公高高举起的烟斗。每每这时他就说:“是哪个不听话的,让我敲他两烟斗脑壳。”当外公那严厉的呵斥声从隔壁传来时,我们哥俩自动休战,待他拄着长烟杆来到打斗现场时,我们早已握手言欢。
我和弟弟都很淘气,不是打内战就是彼此搞侵略,经常受到外公的呵斥,可他从来没有打过我们,尽管他的烟斗有时举得老高老高。
后来,我上了高中,几个弟弟妹妹都陆续入学了,家里的吃喝十分困难。父母既要让我们不挨饿受冻,又要送我们读书,实在不容易。我脑子好使,不肯用功。外公想批评我,又不好开口。于是一边用他的烟斗敲磉墩打节奏,一边说道:“不是骑马的种,骑到马上耸;不是骑马的根,骑在马上哼;是么得虫就蛀么得木,蚂蚁只蛀得薯老壳”。
略略懂事的我自然晓得外公的话外之音,于是暗暗发恨,要做一个“骑马的种”。经过三年拼博,终于跳出了龙门。
开学日期临近了,一家人正为我的学费发愁时,一天晚上,外公衔着烟斗,鼻孔里冒出两股青烟,笑咪咪地来到我和母亲身边,拿出一个油布包,一层一层慢慢打开,里面尽是拾元、伍元的票子。外公说:“数一数,看学费够不够。”此刻,我的眼睛模糊了,外公的烟斗,外公的容貌,外公的呵斥,凡与外公有关的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可亲可敬,以前对外公的误解,此刻都化为深深的歉意。
外公和烟斗的故事一气难以说完,烟斗对于像外公那样的农村老人来说,是形影不离的伙伴。在那升腾的浓浓烟雾里,有春耕秋收的辛劳与惬意,有子孙绕膝的幸福与满足,有长辈的教诲和希冀。
外公给了我很多,有物质上的帮助和精神上的鼓励。在我大学毕业的那年外公去世了,一想到没给他任何回报,我内心就感到惭愧。这么多年来,我经常以一颗负疚的心怀念外公,怀念外公的烟斗。外公,天堂里可有你喜爱的旱烟斗?
中国访谈网编辑华光 张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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